待離開關將軍行轅,楊先生和葉三郎都為此次之行的成功感到高興。有關將軍的默許,他們就可以大膽地吞並唐州了。
“回去吧。”葉三郎說。
雖搶占了唐州北端,但唐州還有好幾個等著他們去奪取呢。
葉碎金聞言卻向北望去。
葉三郎和楊先生都隨著她向北望去,卻不知道她在望什麼。
葉碎金的臉上帶著他們看不懂的奇怪的神情。
葉三郎:“六娘?”
葉碎金忽地一扯馬韁:“來都來了,三兄,你還沒見過京城吧?咱們去京城瞧瞧去?”
楊先生和葉三郎都愕然。
但葉三郎頗心動,因為他真的還沒見過京城。
既如此,楊先生素來豁達,也不阻攔,反而道:“想去便去。”
譴了人回去報平安,一行人折向向北。
楊先生第二次往京城來了,路上道:“比前次安穩多了。”
關將軍防線南推,京畿治安見好,大晉儼然一副就要安定下來的模樣。
人活在當前的時候,又怎麼會知道未來要怎樣轉折。人生一世,太多想不到的事了。
葉碎金什麼也沒說。
南貨都留給了關將軍,一行人輕裝簡行,不幾日便到了京城。
葉三郎仰頭看城牆的模樣和葉四叔簡直一模一樣。過路的人一看便知道這是頭一回到京城的土包子,笑著搖頭。
葉三郎完全沒察覺路人的嗤笑,他沉浸在震撼中。
“這就是京城。”他喃喃,“果然是得來看看。”
看著這樣的雄偉城牆,忽地心中便生出了萬丈豪氣。
那心中激蕩的具體到底是什麼,要讓葉三郎說,他也說不清。就是想深深地吸氣,還覺得血管發熱。
葉碎金卻看著城門,觀察了片刻,對楊先生道:“什麼公驗都不檢。”
公驗是加蓋了官府公章,用以證明身份的文書。官員上任的“告身”,驛卒的“符券”,民兵開拔用的“總曆”。若是平民百姓,則是寫著籍貫,證明你是良民的“過所”。
楊先生詫異:“都廢了多少年了。”
葉碎金道:“也是。”
這是十八年前,世道還亂,土地留不住百姓。哪還有什麼“公驗”。
“倒提醒我了。”她道,“鄧州的公驗要撿起來。不能讓人瞎胡跑。”
成年男子要繳稅,還要服徭役,輕易不能離土而去。在公驗體係還完備的時代,一個平民百姓若沒有“過所”根本哪裡都去不了。
是有效地將百姓與土地捆綁的工具。
楊先生道:“正是。”
一行人進了城。
楊先生來過了,且待了好些日子,跟著葉四叔都在京城吃胖了,不稀罕。但親兵很多都是第一次到京城,看什麼都稀罕。這趟回去,可有的吹牛了。
等以後含飴弄孫,都還可以跟孫子說:你爺爺我當年去過京城。
葉碎金囑咐了親兵們勿要與人衝撞,放了大家夥去逛京城。
楊先生老腰趕路受不了,要在客棧休息。她便隻帶著三郎去逛。
京城,既熟悉又陌生。
她看到了十幾年後都還依然存在的鋪子,也看到許多在未來的京城沒見過的屋舍。
很多街道的石磚都看著陳舊,不像後來都重鋪過,京城華麗繁榮。
她一路便帶著葉三郎到了皇城之外。
仰起頭,眯起眸子看了許久。
葉三郎喟歎:“這就是皇宮。”
他爹自從去過一趟京城,見過皇帝,人就飄了。竟然私底下悄悄跟他說:皇帝也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彆。
葉三郎可不覺得。
皇帝在普通人的心裡,是遙遠的,高高在上的。
葉三郎看著巍峨宮城,益發有這種感覺。
正感慨,聽見葉碎金悠然長歎:“牆真高啊。”
葉三郎讚道:“是啊,真雄偉。不愧是天子居所,皇家重地。”
但葉碎金感慨的和他感慨的其實背道而馳。聽他這樣向往,葉碎金輕聲道:“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葉三郎詫異看她:“這還不夠好?”
葉碎金抬起馬鞭搖指:“外麵看著唬人,裡麵很沒意思,前麵還行,後麵是極沒意思的。空有尊貴,虛耗生命。”
“沒意思極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