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趙景文練兵, 比葉家堡練兵更容易一些。因為他招募的人當中,以前很多都跟著穀城那個雜牌將軍混過。
不僅殺過人打過仗,甚至可能燒殺劫掠過。
不像鄧州招募的流民都是良民, 光是邁過殺人這道坎,就頗叫人費心力。
葉家堡的軍紀從一開始就非常嚴格,良民出身的士卒也願意遵守。
他們中許多人的家人、同鄉都在方城落了戶。所以當兵便不僅僅是為了口飯吃,守護鄧州和唐州,就變成了守護自己的家。
趙景文這邊殺人不是難事,反倒是約束軍紀費了他許多心力。
幸而他是個狠人,該殺人的時候絕不手軟。
沒有什麼比殺人更能震懾的了,烏合之眾在他的鎮壓之下, 漸漸有模有樣。
此時, 無比慶幸手裡有這一百葉家軍。
軍紀的典範, 鎮壓的主力。
正是這一百葉家軍,壓住了四百烏合之眾。由此更知,數量是一回事, 戰力是另一回事。
所以方城杜金忠兵敗如山,潰不成伍。
趙景文時時拿杜金忠警醒自己。
他如今也承認, 前陣子,他的確是因為人手數量的迅速增長而膨脹了。人真的是很容易犯這種毛病。一飄起來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幸而及時認清了狀況,及時改正。
人不怕犯錯,能改就行。
練兵,項達和葉滿倉都十分賣力。
他們都覺得趙郎君說的對,男人就是得在外頭做大事才有奔頭。
這些兵練出來,若回去鄧州,怎麼著葉碎金也得給他倆都提一提。若不回……咳,隻是想想, 想想而已。
這麼多男人若成日裡窩在河口鎮,是不行的。
河口鎮養活五百人也十分吃力,養兵真是費糧費錢。手裡雖還有些錢糧和繳獲之資,但趙景文知道不能坐吃山空。
天氣漸暖,他決定做和葉碎金一樣的事——剿匪。
這實是又能練兵,又能充實荷包的一件事。
因為趙景文自己是做不到去燒殺搶掠的,還要臉,也知底線。
那麼,黑吃黑就是個快速致富的好路子。
鄧州是個大平原,可出了鄧州往西來,地勢眼看著就起來了。山倒不是特彆險峻,但大大小小的丘陵很多。這種地形地勢,又這般世道,便亂匪滋生。
正好飽了趙景文。
他牢記葉碎金教誨,斥候要放出二十裡。
這裡地形多變,若被人埋伏了,不是鬨著玩的。
他也的確被人埋伏過——他想吃彆人,也有人想黑吃黑他。河口新來的這夥人四處掃蕩,許多人也略有耳聞。
尤其是趙景文並不趕儘殺絕,也不招攬麾下,通常是打退了打散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便收手了。
因他養不起更多人了。再多,若還是老老實實地不刮地皮,士卒就要餓肚子。這麼多青壯男人一旦餓肚子爆發起來,就是嘩變。
除非像杜金忠或者這些盜匪,刮地皮。管老百姓餓死不餓死,自己不餓死就行。
又做不到。
黑吃黑倒是做得到,既然如此,就得有“黑”可吃。
不能趕儘殺絕。
所以正經的養兵是沒法無限擴張的,最基本的是糧食必須跟得上。
這時候就覺出來鄧州有多好了。大平原,隻要沒有天災人禍,基本都能豐收。
從葉碎金父親那時候,就很謹慎地在儲糧了。後來葉碎金接手,繼承了這一方針。在打方城之前,趙景文就約略知道葉家堡的糧食儲量是很令人有底氣的。
現在她取了鄧州,底氣更足了。
對比之下,河口這裡適合駐兵。襄州本也該是產糧之地,可這些年動蕩不安,許多地拋荒了。
趙景文現在親自養兵,可知道了花費有多大,看著拋荒的田地,心疼得死了。
無怪乎娘子拿下方城,立刻便遷移流民落戶墾荒。她一定也是心疼死那些拋荒了的良田。
這一日,趙景文正行軍。前方有一股他盯了有些日子的勢力。這夥人近日剛剛去劫掠過一番,趙景文打算去飽吃一頓。
哪知前方斥候快馬馳回來:“郎君!前麵有兩方人正在廝殺!”
一方正是他們盯了數日的那夥人。
“另一方不知道什麼人,像是有女眷。”斥候道。
趙景文來了興趣:“走,看看去。”
他翻身上馬,帶著人摸了過去。
尋一高地往下看,果然看到一夥人在圍攻另一夥人。
被圍攻的是一個車隊,護衛用幾輛大車圍住一輛車,結成扇形防禦進攻。
應該是有女眷,趙景文看到了有丫鬟驚惶跳車想逃跑,被人砍死了。
那些車子一看就富貴,想來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
盜匪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葉滿倉問:“救嗎?”
趙景文道:“再等等。”
非親非故,救什麼救。若救了,那幾車的東西就不好取了。
他不能劫掠便是因為這個——葉家軍是有嚴明軍法的。他若做了這些事,以後不好跟葉碎金交待。
不若臟活讓彆人乾了,他黃雀在後,黑吃黑。
但他凝目看了一會兒,察覺了異樣。
那車隊護衛人數雖比匪徒少,可匪徒竟一時攻不下來。
細看,那些護衛進退間配合嚴密,調度清晰。顯然不是普通的護衛。
是兵。且是訓練有素的兵。
再看,看出門道,更吃驚。
這實不是普通的雜兵散勇,這等素質,他手裡也就葉家軍裡的幾個親兵能比了。
普通人怎能有這樣的護衛,車裡的自然不是普通人,是有些身份背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