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滾石扔下來,頭破血流,摔地骨碎而死。熱水潑下來,皮開肉綻,慘叫不絕,亦鬆手摔落而死。
這些都是常規的守城之法,兵書裡都學過的。學的時候分明沒覺得什麼。
到眼前,慘不忍睹,心口都抽抽。
戰鼓聲嗵嗵,擊打在心上。
男人們衝鋒的吼聲震破耳膜。
因戰鼓響起就不能後退。陣前的刀斧手,這兩日已經斬了四五人了,都是新兵。
葉碎金未曾眨過眼。
第五日,久攻不下,段錦和十郎聯袂而來,要做先鋒。
葉碎金凝視著兩個少年。
慈不掌兵,不光是對敵人,也不全是對己方。
還得對自己。
當然要儘量地保全大家,但不是如老母雞孵蛋一樣把他們藏在翅膀底下。
得放他們出去飛。
葉碎金道:“善。”
段錦和十郎雖然年輕,但他們二人軍中無人不識。
一個是葉碎金的弟弟,一個是葉碎金不離身的親衛。
這二人要領兵衝鋒,士氣大漲。
葉四叔道:“呸,我家大人死絕了是怎麼地?”
四叔七叔也要上,被葉碎金按住:“讓他們去。他們靈活。”
葉家人多生得高大,叔叔們體格魁梧,論起靈活輕便不及年輕瘦削的小郎們。
戰鼓嗵嗵,又一波衝鋒。
葉碎金在搭起的高台上觀望。這一日的弓箭壓製、滾石檑木的密度都不如前幾日了。
己方在消耗,敵方也在消耗。
雲梯搭上,在眾多彪悍的身影中,段錦和葉十郎靈動如猿,迅疾地向上攀爬。
檑木扔下來。
段錦向旁閃開,隻兩隻手攀住雲梯,身體懸空。
下麵響起痛呼與慘叫。底下的人不及閃避被檑木砸了下去。
段錦身體懸空,抬頭一看,城頭正有一人探身出箭垛,弓箭瞄準了他!
千鈞一發之際,他鬆開了一隻手,身體微擰,那支箭幾乎是擦著他向下射去。
段錦往腰間一摸,甩手一柄匕首飛出,正插入那弓兵眼窩。城頭上也發出慘叫,那人的麵孔後退消失在箭垛間。
趁這空檔,段錦又攀住雲梯,腹肌發力,重回梯上,迅速地向上攀去。
箭垛上又出現敵人,見他上來,猙獰著麵孔,揮刀向下砍去。
段錦靈活一斜身,躲過這一刀。一閃一回間,刀已出鞘,斜斜向上,直刺入此人咽喉。
他頂著這具屍體向上,爬完了最後幾節,終於一步踏上了箭垛!
抽刀,血噴出來,段錦半邊臉頰血紅。
個人的武藝高低不能決定大的形勢,但的確能在局部小戰場發揮優勢。
十郎也登上了城頭!
城頭控製權的搶奪戰打起來了!
葉碎金立即下令:“撞車衝陣!”
旗語打起來,盾兵護著撞車往前衝。
一旦有人登上城頭,城頭的壓製一弱,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登上去。廝殺在城頭展開,撞車衝鋒時遇到的弓箭壓製變得稀稀落落。
一直衝到了城門下。
男人們發出奔騰的吼聲,發力推動著撞車衝擊城門。
一次又一次的劇烈撞擊,反彈回來,震得手臂發麻。
然而這時候人的精神高度緊張,根本察覺不出這種麻痛感。持續地、高強度地一次又一次喊著號子發力。
砰——!
砰——!
砰——!
城上城下,廝殺聲,慘呼聲,兵器倉啷聲,墜地聲,哭喊聲,口號聲,撞擊聲,混合交響。
人的腦子已經沒法處理這些聲音信息。
殺瘋了的時候,視野裡也隻看得到眼前的敵人。
迸射的腦漿,飛起來的斷臂都失去了形態上的意義。
凡服色不同者皆殺!
砰的一聲巨響,門破!
戰鼓猛地緊密起來!
旗語打出的同時,四叔三郎,五郎七郎都已經衝了出去!
馬蹄聲像要踏碎大地,爭分奪秒,葉家軍衝進了延岑城!
裴家義子直看得血脈賁張,可恨今日他的任務是觀察,不是攻戰。
又擔心自家,不知道南門處是怎樣的情況。
哎呀呀,要是自家奪不下門來可要輸給葉家軍一頭了。
南門處,一樣激烈。
嚴笑登上了城頭,一柄橫刀殺得幾乎快卷了刃,像鬼。
“狼煙!狼煙!”
驚呼聲響起。城頭的守兵瞬間氣勢散亂了。
因北門升起了狼煙,意味著北門失守,在向南門求援。
然而南門現在哪有兵力支援。
才扭頭看一眼狼煙,一柄橫刀斬來,頭顱便飛了出去。
裴家軍控製住了城頭,從裡麵打開了城門。
裴澤帶兵,也衝進了延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