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鄖鄉推進到了豐利。均州平定。
葉碎金卻道:“來都來了。”
裴澤已經習慣了,他問:“你又要怎樣?”
葉碎金道:“裴公若信我,我助裴公拿下竹山和上庸。”
這兩處,都是房州西部之地。
愈往西,便脫離了南陽盆地,山脈漸起。地理環境和鄧州唐州完全不一樣了。
兩家合力,比一家單獨攻打省力氣,損傷小。無非是要付出一些利益,以作為對方出力的答謝。
但對裴澤來說,他的精兵當然是能少損一個就少損一個,更值。
裴澤道:“你我兩家,有什麼好外道的。”
葉碎金哈哈大笑。
他二人領兵在外,當然不會完全與家裡不聯係。定期是有人往返傳遞消息的。如此,家裡才能放心。
尤其裴澤,時時知道家裡裴定西的情況,也才能放心。
所以,裴定西也知道前線的情況,裴蓮來問的時候,他當然也不可能不告訴裴蓮:“均州已經拿下也分配好了。咱家北麵已穩,以後,會輕鬆一些。”
裴蓮當然不是自己想來問的。
她並不懂這些兵事,是趙景文讓她來問的。她問到了,便回去告訴了趙景文。
趙景文低頭沉默了很久。
他冒險娶裴蓮,本是為了擺脫在葉家堡被釘死在“枕邊人”身份的困局,不想如今,又被“女婿”的身份困住了。
趙景文豈能坐以待斃,他必須得破局。
破局的路不止一條,也不能隻走一條,得多管齊下。
在裴蓮這裡,最重要的就是讓裴蓮快些有孕。
裴澤的年紀,早就該升級做祖父了。奈何裴定西生得晚,還有得盼呢。
但有一個說法便是,隔輩親。
雖然裴蓮生的孩子不姓裴,但終究是有一半裴家血脈。裴家人丁這麼單薄,女兒女婿裴澤都要留在身邊,若真有了第三代血脈,不信他不疼愛。
感情這個東西,不是完全可靠,但常常是撬開缺口的支點。
這些天趙景文都很努力,裴蓮陷在他的溫柔鄉裡,對他言聽計從。
此刻,見他低頭不語,她忙牽住他的手:“趙郎,怎麼了?”
趙景問抬起頭,凝視她片刻。
她十六了。
可當年葉碎金爭家主,打擂台,熱孝比武招親的時候,也不過才十七。
趙景文心中嗟歎。
他對裴蓮發出了來自心底的質問:“蓮娘,我想知道,你對嶽父和二郎,到底有何期望?”
裴蓮愕然。
趙景文道:“我知你童年流離可憐,的確嶽父和二郎都該補償你。我想知道的是,他們究竟要怎麼做?要做到何種程度,你才能滿意?”
裴蓮道:“我……”
她連道了兩聲“我……”,眼神卻迷茫起來。
趙景文就知道,裴蓮被怨憤纏住了心,但其實根本未曾認真用腦子想過這個問題。
他道:“如果你真的對嶽父和二郎放不下心結,那,你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
裴蓮更茫然:“我們去哪裡?”
趙景文道:“天涯海角,我們流浪去。哪裡都行,遠遠地離開嶽父和二郎,讓你不在想起他們就怨憤纏心,鬱鬱不歡。”
“那怎麼能行。”裴蓮脫口而出。
趙景文就知道。
裴蓮的內心根本沒想過要離開裴澤,甚至可能打算一輩子都不離開裴澤。
人再任性,隻要不傻,其實內心深處,也知道自己任性的倚仗是什麼。
不過嘴上不承認罷了。
怨恨這倚仗,又無法離開也不敢、不願離開這倚仗,人於是就扭曲了。
於是,她盼著能有一個新的倚仗出現給她借勢。
這一切,不是裴蓮用腦子想出來的,完全都是人的本能。
“你果然還是愛父親的,我就知道,血緣是化不開的。”趙景文欣慰地說,“你怎會是不孝之人。”
裴蓮垂頭不語。
“蓮娘。你少時受的苦,我實心痛極了。未來我定要好好待你,好好補償你。”趙景文握著裴蓮的手動情地道。
英俊的夫君能理解自己內心的苦,裴蓮怎能不感動:“趙郎!”
趙景文把她擁入懷中:“我知道,我都懂。”
裴蓮泫然欲滴,喉頭都微微哽咽。
趙景文拍著她背心,下巴蹭她的額角,溫柔極了。
“以後,我照顧你,我保護你。決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他道,“可是,蓮娘……”
趙景文推開裴蓮,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夫貴妻才榮。我不能再這樣了。”
“我如今,吃喝嶽父的,卻不出一分力給嶽父。我有什麼資格告訴嶽父,讓他放心地把你交給我?”
“嶽父的義子們看我,覺得我分明是個吃白飯的,又怎麼會看得起我的妻?”
“蓮娘,不能這樣了,我必須……走出去。”
“如今世上,拳頭最硬,軍功最大,我……不能被像二郎一樣,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
“為了你,我必須去搏一搏。”
“我要去找嶽父,立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