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碎金身體雖年輕,可心裡邊,是把郎、段錦他們和赫連飛羽放在一起的。而她自己,則要往上抬一抬。
是長輩,是家長。
是大家長。
赫連響雲問的第一個問題:“定西還好嗎?”
葉碎金盯著他。
他也盯著也碎金。
這一刻,他們兩個並不熟悉的人,能明白彼此。
“裴公於我,實是良朋益友。”葉碎金道,“我警告過趙景文,我要看到裴定西平安長大。”
“裴定西的壽命,決定他的壽命長短。”她許諾。
房州,已經是過去了。但裴定西和赫連響雲關係一直很好。雖無緣做成郎舅,亦還有半師之誼,以及帶著期盼相處出來的感情。
以後當然漸漸會淡去,但至少現在,赫連響雲還念著這份情。
他點點頭,問第二個問題:“趙景文在大人這裡還有何身份?”
“沒有了。義絕書已經給了裴公,我和趙景文斷得乾淨。他以後隻是裴公的女婿,不是葉家的任何人,不是唐州鄧州的任何人。”
“鄧州唐州,沒有他的位子。我斷了他的回頭路。”
她道:“但他是個有能力的人,他會漸漸取代你的位置。給他足夠的時間,縱然裴公一時因他瞞婚這件事震怒,我相信他還是有能力讓裴公接受他。”
“定西太小,大人也沒有辦法。”赫連道,“這並非是大人糊塗,是情況到了那一步,沒有彆的選擇。”
“大人,是一流人物。”他肯定道。
葉碎金欣然點頭:“正是。”
赫連伸手抓住了床架借力。
葉碎金沒有動,隻看著。
赫連站了起來,微喘。
調勻了呼吸,他單膝跪下。
歸順倒也不必行此大禮,對方也非是長者。
這一跪,為的是恩。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赫連響雲道,“大人若不嫌棄,盛樂赫連叔侄二人,願在大人麾下效力。”
葉碎金的身心都舒暢極了。
人生的快活有許多種。
改變自己與他人的命運,這不是一件華麗翟衣能比的。
此種快活,堪比歡愛一場。
甚至更酣適。
葉碎金把手伸到了赫連響雲麵前。
赫連響雲盯著她的手。
和男人的手不一樣,要好看很多。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葉碎金的手,感受到葉碎金的力量,明白了這是她想讓他明白的第一件事——不要去思考她作為女人的身份。
不必有那些避忌,無用而多餘的考慮。
僅僅隻把她當作他效忠的人就夠了。
葉碎金拉他起來。
“以後,是一家人了。”她道,“唐州現在安穩,飛羽我先帶著,你隻管好好養身體。”
如今周邊接壤各州,已經知道了唐州鄧州向晉帝稱臣。她已經是晉的一部分。
那麼再攻打唐州鄧州,就是在挑釁大晉了。
所以現在,葉碎金安穩得很,正可以好好地養兵,造船。
葉碎金離去,赫連飛羽進來,都還有點魂不守舍。
“叔,葉大人說咱們以後跟她了,是真的嗎?”他問。
赫連響雲已經又半躺下,靠著床頭養神:“是。”
赫連飛羽抓耳撓腮:“叔,你知道葉大人和趙景文的關係了嗎?”
娘呀,爹呀,比話本子都精彩!
勁太大了,他都拔不出來。
感覺裡麵有太多可以分析的內容,赫連飛羽現在急需找一個人傾吐自己複雜的情緒和感受,並希望有人能和他一起深入地探討一下這裡麵的角關係。
不,不對,加上他叔叔,現在是四角了。
赫連響雲睜開眼。
“小看他了。”他說,“太原趙景文。”
他原以為趙景文隻是鄧州葉氏麾下效忠的將領。他對他的猜測止於他以裴蓮女婿、葉家將領的身份居中協調,從兩家獲益。
若能做得到,也算是正大光明的,隻能說是人家聰明、有手腕。
可當他原來竟是葉碎金的夫婿時,就全變了。
相當值得玩味。
想來,葉碎金也很懂。
要不然她為什麼會給趙景文警告。
赫連飛羽百爪撓心:“他竟然不要葉大人!他是怎麼想的啊?”
赫連響雲卻道:“誰說他不要葉大人了。”
赫連飛羽:“咦?”
“他隻是,覺得自己很聰明。”赫連響雲道,“他大概從來沒想過不要葉大人。”
赫連飛羽:“咦?可是……”
“翻船了而已。”赫連響雲扯扯嘴角,“因為葉大人,比他更聰明。”
這才是,一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