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十一娘說搭袁令的公乾隊伍一起去鄧州看她老師,如今已經九月上旬了,她走半個月還沒回來,四叔四嬸有點想她了。
人人都看不起十一娘這寇妮子。
誰想得到寇妮子這嘴巴嚴實得跟蚌殼似的。親爹親娘親兄長她都不透露半分消息。
有些女孩子啊,被淹沒在眾人之中了,看起來平凡而庸碌。
但你給她一個支點,誰也不知她會怎樣。
葉碎金把葉四叔應付了過去。
三郎問了一句袁令做什麼去了,葉碎金也應付了過去。
她和楊先生碰頭在研究一個東西。
楊先生歎道:“我原想著,看看到什麼程度,再提醒你。我沒想到,你自己便能想到。”
“先生太壞了。”葉碎金道,“非得到事情崩到那程度,傷了感情撕破了臉,先生才肯進言嗎?為什麼就不能早早地預防起來呢?”
楊先生嘖道:“因人啊,在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之前,常常是油鹽不進的。何況……疏不間親。”
葉碎金歎息道:“正是。”
若沒有前世一輩子的經驗,軍隊、朝堂、後宮都經曆過都看過,她怎能知道該有哪些坑是要躲過去的。
正如裴澤所言,世間許多身不由己。人在局中的時候,其實是根本沒辦法的。
又過了些日子,赫連響雲來到葉碎金麵前:“我好了。”
“真的嗎?不用著急的。”葉碎金道,“病去如抽絲呢。好好再養養?”
赫連響雲十分肯定地說:“已經好了。”
他說完,視線平移,看向了段錦:“段校尉,有什麼指教?”
一句話,房間裡的空氣就變得緊張起來。
葉碎金轉頭看去。
段錦那眼睛精亮的,在想什麼,一看即知。
“指教不敢。”段錦微笑,“隻十郎一直盼著和赫連郎君過過手呢。”
十郎和赫連飛羽經常較量,他一人功夫在伯仲之間,常不分勝負。
但赫連飛羽吹牛:“我叔叔,乾趴下你。”
十郎:“真的?”
赫連飛羽:“比真金還真。”
十郎:“我不信!”
赫連飛羽:“我說假話我是牛糞!”
把十郎撩撥得不行不行的,天天盼著赫連大叔趕緊好起來,大家切磋切磋。
旁的人,也在等著。
赫連飛羽已經如此了,誰不想看看他叔叔的本事呢。
赫連響雲深諳軍中生存之道。
這種純男人的環境裡,你是不能謙虛的。謙虛就是認慫,認慫就是可欺。
純男人的世界,有點像尚未馴化的野獸的世界。有角的出角,有牙的亮牙。
他哢哢掰掰手指:“那就今天吧。”
天氣不錯,段錦替十郎答應了:“行啊。”
葉碎金支肘撐腮,看著這些未開化的,鬥誌昂揚的野人笑。
十郎得到消息,擼袖子就來了。
大家都來了,連四叔五叔都來了。
因大家如今都已經知道赫連響雲的來曆了。
這等於是用趙景文換來的。
大家都想看看換得值不值。
“叔,你收著點啊。”赫連飛羽勸道。
赫連響雲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赫連飛羽道:“我跟十郎好呢。”
他如今跟十郎,就快穿一條褲子了。人能有一個年紀、性情、武藝都相近的玩伴多不容易啊。
要不然你就得將就那些小屁孩子,還跟你叭叭叭、叭叭叭的。
那邊有人招呼了。赫連響雲大手伸出,把傻侄子的腦袋扒拉開,站起來。
待到校場中間,圍觀的人可真不少。
郎君們、老爺們,還有軍中將領、親兵們。這種熱鬨,軍中最受歡迎。
兩個人一站出來,便呼喝聲四起。還沒動手,氣氛已經熱騰騰。
十郎還是少年體形,精而瘦,纖秀一些。
換身好衣服,裝裝模作作樣,也是個翩翩佳公子。
赫連響雲十分雄壯。
兩人麵對麵站在一起,體形的對比還是挺明顯的。
赫連響雲問:“比什麼?”
十郎道:“拳腳。”
十郎在已經可以上陣的兄弟中年紀最小,比膂力他比不過哥哥們。但他身手十分靈活,拳腳功夫在兄弟中是排得上號的。
當然要以己之長,攻人之短啦。六姐說的,反著來的是傻子。
兩人互相抱拳行過禮,拉開起式。
“當——”一聲鑼響,比試開始。
拳頭已經閃電一樣對轟過來。
砰砰砰砰地,拳拳到肉。
拳對拳,肘對肘,膝對膝地硬碰硬。
看著都覺得疼。
七郎“嘶”地吸口氣,扭頭對九郎說:“看著還是十郎更靈……”
他話沒說完,卻見九郎的麵部表情起了明顯的變化。
九郎盯著校場,張大了嘴。
耳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仿佛帶著顫音。
七郎轉回頭去。
校場夯實過的硬土地被砸得黃土飛揚。
赫連響雲單膝跪地。
將十郎狠狠摜在了黃土地上。
十郎張著嘴,渾身疼得動彈不得。
赫連響雲的後背肌肉隆起,將衣衫都撐得鼓鼓的。
塵土飛揚中,他站了起來。
校場上,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