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碎金喚了馬奴們到跟前。
馬奴們的漢話比一個月前流利了,認真地彙報有多少母馬已經受孕,隔離出來單獨照料,又什麼時候生產,以及多少馬正在準備配種。
赫連響雲聽完彙報,忽然與他們講起胡語。
種族駁雜,語言也駁雜。十個奴隸中有三個是可以與他流利溝通的。
他們交談了一番,赫連響雲對葉碎金說:“這幾個不錯。”
“正是。”葉碎金也很滿意。
關將軍做生意很有幾分信義。
“如何?”她問他,“能不能給我帶出一支騎兵營?”
葉碎金對“騎兵”的要求是很高的。現在葉家軍中騎兵,其實在她眼裡隻是“騎馬的步兵”罷了。
真正的騎兵不是騎個馬就算是騎兵的。
奈何許多條件受限。
但如今,最最基本的條件——馬,已經初步解決。隻待給她幾年時間,好好繁育、訓練。
赫連響雲的眼睛很亮。
“給我人,給我馬,給我糧草。”他承諾,“能。”
但他頓了頓,問:“我們有鐵嗎?”
他已知葉碎金有糧,有人,也有了馬。
但他觀察到葉家軍的甲以皮甲為主。並且甲的數量還受限著。
她可能沒有鐵。
葉碎金道:“總比老裴那兒破衣拉撒的強吧?”
赫連響雲道:“所以他地盤始終擴張不了。”
裴澤那裡的條件就更有限了,有限到嚴笑他們看葉家軍什麼都覺得奢侈,過分。
葉碎金恨恨道:“我會想辦法的。”
赫連響雲點頭。
地盤是葉碎金的地盤,軍隊是葉碎金的軍隊。所以怎麼想辦法,想什麼辦法,是葉碎金的事。
赫連響雲不操心。
一個結構中最穩定的,就是大家各司其職。
赫連飛羽騎著沒有鞍的涼州戰馬飛馳過來,急勒,戰馬人立嘶鳴,停住。
“是涼州馬!”赫連飛羽太快活了,“叔,是涼州馬!”
他興奮死了,一直道:“十郎怎不來!十郎要是一起來就好了!”
他又跑了。
赫連響雲看了葉碎金一眼。
葉碎金道:“你不是明傑,彆用眼睛說話。”
赫連響雲搓搓鼻梁,道:“你把葉家人都留在比陽了?”
這趟過來唐北堡,葉碎金一個姓葉的都沒帶。
葉碎金問:“你知道為什麼?”
赫連響雲道:“我隻管練兵和打仗。旁的不管。”
葉碎金道:“你這腦子光打仗,浪費了。”
赫連響雲道:“有就行,用不用是我的事。”
他頓了頓,道:“其實把郎君都帶過來,能讓他們避開那些汙糟事。”
“那不行。”葉碎金道,“你是我麾下將領,你可以專心隻管練兵打仗就行。”
“他們是我弟弟,他們得長大。”
“這樣長得快些。”
赫連響雲又看她一眼。
葉碎金歎氣:“人長嘴巴是做什麼用的?”
赫連響雲道:“你十分像裴公。”
葉碎金道:“同病相憐吧。”
都是要帶娃的人。
葉碎金看了一眼赫連響雲。
赫連響雲:“?”
葉碎金道:“你若願意,我也可以收你作義子。”
段錦和秋生同時嗆到,咳嗽起來。
赫連響雲嘴角抽抽:“那倒不必。”
葉碎金抬頭看看天。
“現在鄧州,在殺人了吧?”
眾人都不再說話。
鄧州。
葉敬儀狠狠地搓搓臉,走出去坐在了主官位上。
袁令坐在了側位上。
這是刑場。裡三層外三層的百姓圍觀。
袁令久等不到他出聲,喚了一聲:“葉令?”
葉敬儀深吸口氣,自案上簽桶裡抽出了令簽,緊緊握在手裡。
台上壓著跪在那裡的是忠遠堂前任堂主,他的親堂伯父,他父親的親堂兄。
他忙於自己的事,不知道家裡這位堂伯父竟打著葉家的名號大量侵占良田。
逼死了好幾條人命。
比逼死人命更可恨的是,他是用葉家之名逼死人的。
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葉家人,無可洗脫。
造成的影響太惡劣了。
袁令和葉碎金三日一通訊息。
葉碎金給的指示是,立斬。
都知道她的刀的鋒利,沒想到對自家人也這麼鋒利。
袁令再次提醒他:“葉令,時辰到了。”
葉敬儀手心都是汗。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猛地把那支令簽拋了出去。
“斬——”
年輕的縣令在這次鄧州的動蕩中,清晰地感受到家族內部的利益分割和分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立場和私心。
他的利益到底是和誰綁在一起的呢?
忠遠堂嗎?
不……,是葉碎金。
劊子手手起刀落。
一個有頭有臉的葉家人人頭落地。
百姓轟然喝彩。
袁令回頭看了看。
屏風後麵,十二娘露出了半張臉。
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太小了。
還是個小妮兒。
袁令有些為自己帶上十二娘而歉疚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