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人心這個東西, 是會變的。但若細究起來,其實變化都有跡可循。”
“無非,權與利, 也有些是為了名。脫不出這三樣。”
“若至權力頂峰, 便是至親,哪怕父子也一樣。”
葉碎金說:“我現在約束他們,正是為了他日保全他們。”
裴澤問:“你今年到底芳齡幾何?”
葉碎金一愣, 若說起年齡,竟不能立刻說出來, 竟然得算一下。
段錦道:“大人今年二十有四。”
葉碎金心裡暗暗一算,雖則她身體年輕,可她的實際年齡是四十二了。
所以看十二娘如女兒。看段錦十郎如兒子。
對裴定西這般大的, 她甚至已經是祖母心態。
但裴澤當然不知道葉碎金內心甚至看他都年輕。
他歎道:“你尚如此年輕, 怎清醒如斯。”
因為上輩子已經經曆過權勢,閱儘了人間。
葉碎金微笑:“因為經曆過一些事吧。”
趙景文曾提過她當年葉家堡與族親相爭,自絕生育的事。
裴澤以為她說的是這個事, 那麼不論現在她與親人們看起來如何和諧,能想到防患於未然, 倒也合理。
葉碎金道:“現在動手也是時機, 再拖延, 以後就更不好弄了。”
裴澤有過更慘痛的經曆,深以為然。
“將、謀、監。”裴澤道,“三位一體, 基業永世。”
段錦給大家分肉。
四個人把將、謀、監、財、人、學都吃了。
裴定西吃得最多。
“他現在長個子。”裴澤笑道。
葉碎金道:“一轉眼就長大了。”
裴定西擦了嘴, 殷勤給葉碎金斟酒。
葉碎金端起酒盞,看了他一眼。
“兄長。”她對裴澤道,“有個事我多句嘴。”
裴澤道:“你說。”
葉碎金道:“這話不吉利, 但咱們戰陣之人,也不能忌諱就不談。”
“兄長之兵,自然精良。但若說精兵中的精兵,還得是房州兵。”
“定西小。”
“不管兄長怎麼安排,總之兄長還想想辦法,不管未來怎樣……”
“起碼要保證房州兵能到定西的手裡。”
裴澤並不生氣,反而歎氣:“你說的是。”
他點頭:“我想想辦法。”
兩人舉杯,飲酒。
蔣引蚨帶著他的弟子們與房陵的官員掰扯了兩日,最後談妥了。
荊南在長引、短引之外,還要單獨增一個西北引。持引者在裴澤的領地內可實現一稅通。
葉裴兩家一年交割兩次,算總賬,互惠互利。
第三日,葉碎金準備離開了。
裴澤和裴定西送她。
眾人走在長廊下,正說話,忽聽前麵有女子聲音喊:“小郎、小郎,跑慢些!”
眾人望去,前麵折向處,橫廊裡奔跑過來一個圓滾滾的球。
女子的聲音才喊完,那小肉球便啪地拍在了地上。
裴定西一撩下擺便竄過去了,比婢女們更快到了小肉球身邊,把他抱了起來:“你怎過來了,摔疼沒?”
都穿成球了,怎會疼。
小肉球笑嘻嘻:“舅舅,舅舅抱!”
張開了肉乎乎的小手。
裴定西隻得去抱他。
但他穿得太厚太圓了,抱起來十分不便。
場麵有些可笑。
蔣引蚨等人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自然便笑了。
葉碎金、裴澤、段錦都沒笑。
橫廊轉過來一個女子,裹著裘皮鬥篷,撐著腰,扶著婢女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腰腹其實不過剛開始顯懷,但她撐腰走路的姿勢,一看便讓人知道她是有孕在身。
數年不見,裴蓮不再像從前病弱的模樣。她麵頰紅潤,眼睛明亮,很明顯被趙景文照顧得很好。
若葉碎金有這樣的女婿,能把女兒照顧成這樣,葉碎金也得愛這女婿。
“睿兒,莫亂跑,驚了客人。”裴蓮道。
她走過來,緩慢而輕微地屈個膝算是行禮:“父親,葉大人。”
裴澤的臉沉下來,又不好當著外人的麵嗬斥女兒,隻能冷著臉道:“外麵冷,你回後麵去。”
孕婦原就不該見客的。
而且不僅有客人,這裡還是外院,裴蓮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因葉碎金過來,裴澤特意把趙景文支去做事,又囑咐了裴蓮回避。不想裴蓮突然掐著時間出現。
顯然故意的。
令裴澤十分惱怒。
裴蓮並不在意裴澤的訓斥,裴澤對她總是雷聲大雨點小,真有事,她哭一哭,抬出去世的母親,就過去了。
且她現在身段甚至還比在閨中時候柔軟了許多,學會了對父親溫言細語。
她柔聲道:“睿兒想外祖了,非要過來。”
她眼睛一轉,見葉碎金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的腰腹,不由矜持一笑:“葉大人,好久不見了。”
葉碎金十分感慨。
今生,三郎的第二個孩子沒按時來。
裴蓮卻竟然要有第二個孩子了。
前世趙景文不許裴蓮再生出帶有裴家血脈的孩子,今生卻怕是隻嫌有裴家血脈的孩子太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