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第 165 章 並行(2 / 2)

楊先生詫異。

考生的資料彙集過來,經過統計,大多是普通百姓。地方上真正的世家都還在觀望。

怎地葉碎金卻覺得不是壞事?

但這些,葉碎金都經曆過了。

一個政權初立,誰知道到底能不能長久。晉國看似強大,不也十年就亡了嗎。

大世家穩住不動,或許會錯失機遇,但起碼不會壞事。貿然進入政權中,一旦當道者敗落,家族往往容易卷進去。

這裡所說的世家,又與諸如隴西李氏這等古門閥世家不同,亦與關中李氏這種地方豪強也不同。

這裡說的世家,乃是經曆了大魏幾百年科舉沉澱下來的書香世家,讀書人的精華所在。

前世,趙景文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千金買馬骨,擺出一副千古明君的姿態。終於求得世家們高看他一眼,紛紛入世入仕。

那時候葉碎金甚至是高興的。

因她和趙景文一起打天下,一起坐天下,在她眼裡,這天下有她的一半,當然需要賢才來輔佐。

因她那時萬萬想不到,當這些讀書人的精英在朝堂上站穩之後,便劍指金鑾殿上和皇帝一同坐朝問政的皇後!

被剝奪權力的過程太痛苦,鶯聲燕語的宮闈太寂寥。

葉碎金從骨子裡憎這些讀書人。

如今葉碎金身為中原王,喜怒不形於色,常叫人覺得深不可測,又覺得她仿佛沒了喜怒哀樂的情緒似的。

其實不是。

葉碎金的感情一直都極為純粹。

她純粹地愛著權力。

也純粹地憎恨一切企圖剝奪她權力的人和事。

“他們看不上我,正好。”她不在乎,“多提拔些寒門,也不是不能用。”

但楊先生還是歎氣。

因知識和教育一直以來都是被壟斷的。十個寒門子比不得一個世家子。

閉門苦讀十年,不如名師指點一日。冥思苦想不能理解的內容,答案就在世家世代傳承的手劄筆記中。

從眼界、思維上就比不上。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似楊先生這樣的人,人生的終極夢想是位極人臣,輔佐明君,留名青史,配享太廟。

若能再諡一個“文”字,便頂到頭了。

以楊先生現在的地位來看,未來跑不了一個國相之位。

楊先生也一直都有開闊的胸襟和更高的眼光。所以他現在看事情便已經是從朝堂的角度出發,自然希望讀書人的精英階層能出仕來輔佐葉碎金。

葉碎金道:“不必糾結於此,交與時間吧。”

時間才是驗證一切的真理。

當時間證明她的統治穩固,世家精英們自然會傾巢而出,進入朝堂,占住大量的職位。

在他們麵前,寒門子幾無招架之力。

到那時候,於她,反而可能又是另一個戰場。

想到前世被逼退,葉碎金咬牙笑著。

今生,咱們來看看。

這一次的科舉考試還未放榜的時候,西線先傳來了捷報。

太原府攻克後,段錦一路打下去,不僅收服了河東道北部,還趁著此時是夏季,直接打到了定難軍李家的門口。

西線戰場。中軍大帳中,段錦盯著輿圖。

“打。”他說。

段錦認為能打。

這不僅是一個領兵人的直覺,更該說是一個軍事將領以其綜合素質縱觀全局所作出的判斷。

段錦認為,定難軍,可打。

主將做出了決策,帳中將領們卻都看向裡另外一人。

這個人,就是監軍。

監軍真的太討厭了,幾沒有主將不討厭監軍的。

當然,他們討厭的其實也並不是任監軍的這個人本人,他們討厭的是監軍這個製度本身。

縱然葉碎金隻給了監軍否決權,縱然其實眼前葉家軍的監軍製度也隻是才起步,幾沒有監軍行使過這個否決權,可仍然不妨礙將領們討厭這個製度。

因說到底,監軍製度到底是什麼?

是對權力的製約。

凡品嘗過權力滋味的人,不論男女,奪去他的權力,限製他的權力,都叫人受不了。

每個人握住了權力之後,都想一直握住不放手,最好能再把這權力傳遞給自己的血親後代。

節度使們權力太大了,能抗皇權,所以他們就敢把朝廷委派的職務變成世襲,一個節度使把節度使的位子傳給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便又傳給兒子。

比節度使權力更大的就是皇帝。

許多朝代,當太子的年紀和皇帝太過於接近的時候,都容易釀出人倫悲劇。

皇帝甚至不想傳給兒子。

皇帝隻想問天再借五百年,不到死不放開權力。

在死之前,不管是誰來搶奪權力,便是兒子,也可以殺。

葉碎金親眼見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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