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就懂事得讓人心疼。
林輕眼眶乾澀,她被迫收起思緒,強擠出一抹笑意,摸了摸兒子的頭:“媽媽現在有錢給你買牛奶,我們可以喝牛奶。”
她的兒子真的很乖。
很乖。
“不要,不要那麼多。”江時拚命阻止林輕買一箱牛奶,小手還不斷扒拉著她的手機,讓她看手機。
在他看來,媽媽在手機上買東西會更便宜,不需要在超市買。
林輕最終給他買了兩瓶純牛奶,又從超市買了一些菜。小時時手裡拿著一瓶牛奶,他強忍著饞意,咽了咽口水,往媽媽嘴邊遞過去。
“媽媽不喝。”林輕拒絕。
“媽媽喝。”他很固執,“好喝。”
林輕看著兒子,蹲下來假裝性喝了兩口,小時時才放心自己喝了起來,他的小臉蛋上皆是滿足,笑得那雙小眼睛完成了一輪月牙兒。
小孩子的世界啊,就是這麼單純簡單,也很容易滿足。
林輕沉悶的心情得到不少緩解,她牽著兒子的小手,提著袋子,快速往公交站走。
顧客那邊已經在催精修圖,她必須趕緊回家。
江翌就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一大一小的背影。
距離公交站還有一段距離,眼看車就要來了,林輕隻能抱起兒子,不斷往前小跑追趕。
迎著夕陽,趕著下班潮,倉促又狼狽。
江翌突然想起,同樣是這個地點,同樣是日落西山,他假裝偶遇林輕,那個笑得明媚動人的小姑娘。
純真又開朗,看向他的時候,眼底都帶著亮光和對未來的期盼。
看著公交車逐漸遠去,江翌深邃的眼底染上一絲疼惜喟歎,自己可真渣啊。
他轉頭,往相反的方向走。
*
“前麵那個路口停一下,謝謝師傅。”
“不好意思讓一下。”
“不好意思。”
……
公交車上擠滿了人,林輕抱著兒子,提著超市的袋子,一直往前擠,難免惹來彆人的不滿。
小時時非常懂事抱著媽媽的脖頸,一直小小聲說:“謝謝,謝謝——”
他知道如何讓叔叔阿姨嬸嬸伯伯退讓,不那麼為難他媽媽,這奶聲奶氣的聲音,配上可愛的麵容,的確讓很多人消了火氣,主動笑著讓出道,甚至還有人主動和他打招呼。
下了公交車後,小時時就鬨著從媽媽的懷裡下來。
他下來後,就走到林輕身邊,從袋子裡拿出一棵白菜,然後抱在懷裡,往前走。
今天買的這顆白菜特彆大,因為超市做活動,隻有三毛錢一斤,一塊幾就能買好幾斤,所以林輕就買了一顆。
“你抱得動嗎?”林輕看著他的小步子搖搖晃晃,十分擔心,要從他懷裡拿出來。
小時時脾氣很倔:“嗯!”
“太重了,你拿不了,媽媽給你拿彆的——”
“時時!”
林輕話還沒說完,小時時就因為沒看腳下,絆了一跤,整個人往前栽去,“哇”的一聲,撕心裂肺哭了出來。
…….
江翌去了趟公司,拿了點資料。
回家時發現自己沒拿鑰匙,就抬手敲門。
敲了半天,發現都沒人開,他愈發沒了耐心:“林輕?!”
這個時間點,她應該在家才對。
江翌又用力敲了兩下,門才緩緩被打開,他脾氣暴躁,忍不住說了兩句:“怎麼這麼久才開門?”
林輕眼眶有些紅腫,沒說話默默轉身。
江翌蹙眉,往裡走,環視屋內一圈,發現兒子正坐在沙發上,正在不斷抽噎著,眼角還掛著淚。
他的褲子被卷了起來,露出兩個破皮的膝蓋,旁邊還放著一瓶消毒水和棉簽,林輕正在給他消毒上藥。
“嗚嗚——”
消毒水一碰到傷口,小時時就哭個不停,嘴裡一直喊:“媽媽,媽媽,疼——”
林輕本就自責,眼下這種情況,隻能跟著一起落淚,一直幫兒子吹著傷口,心如刀割。
哪還下得去手。
“摔到了?”江翌走過去,看著流血的傷口,忍著心疼裝不在意,看著嚎嚎大哭的兒子,“哪有小孩不摔跤的?摔著摔著就長大了。行了行了,男子漢大丈夫,彆哭!”
林輕剛要把江翌罵一頓,發現兒子止住了哭聲,也就把話咽了回去。
“不就擦點藥嗎?”江翌坐下來,從林輕手裡拿過藥水,“爸爸給你擦,擦了就好了。”
他動作強勢,全然沒給林輕反應的時間,還直接和兒子聊起天:“怎麼摔了?”
小時時被爸爸哄得一愣一愣的。
他是男子漢大丈夫,要保護媽媽,可不能哭,於是奶聲奶氣回:“抱大白菜,就——就——”
小孩子剛止住哭聲,話說得斷斷續續,江翌趁他說話的時候,眼疾手快給他上藥。
“哇嗚嗚嗚——”
小時時疼得大哭起來。
“都擦好了,早就不疼了,哪疼了?”江翌打斷他的哭聲,“男子漢可不會哭。”
小時時哭聲又止住,眼角的淚水還半掉不掉,肩膀隨著抽泣一抖一抖的。
林輕看著江翌近乎野蠻給兒子擦藥,真是看不下去,剛想把他趕走,看到這一幕又不得不忍下來。
“瞧你哭的。”江翌笑,一把又將小時時從沙發上抱下來,“走,爸爸帶你出去逛逛。”
“你要帶他去哪?”林輕戒備心一下升起。
江翌壓根沒帶過孩子,哪怕今天是周末,他寧願喝醉,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也不願陪伴孩子,讓她安心接個活。
眼下安什麼好心?
江翌看著她眼裡的不信任,不由歎息自己還有好長的路要走,於是道:“我要去超市買煙,順便帶他下去,就在小區裡。”
聞言,林輕放鬆了點警惕,想到自己還有活要乾,也鬆了口:“他的腳受了傷,彆讓他走太久。”
“我抱著,行吧?”江翌話音剛落,直接就把小時時抱起來。
突然騰空飛起,小時時在瞪大眼後,露出了微笑,看向林輕:“媽媽,高高——”
“高什麼高?”江翌突然把他往上丟。
“江翌!”林輕炸毛了。
江翌笑著又接住,小時時咯咯咯一直笑個不停。
林輕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厲聲警告:“你不可以這樣,萬一摔到了呢?當玩玩具呢?”
或許在彆的爸爸那裡,這是一項常用的技能,但對江翌這個不負責任的爸爸來說,林輕不信任。
“知道了。”江翌應得敷衍,抱著兒子就出了門,“走了,買完煙就回來。”
關著門,林輕還能聽到兒子的笑聲,她雖然擔憂,卻沒阻止,還得快速去把飯煮上,然後還得抓緊把圖修出來,給今天的新人發去。
林輕一邊修圖,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
希望江翌趕緊把兒子帶回來,又希望能晚一點,好讓她能多工作一會。
等啊等。
“叮——”
手機短信聲響起。
江翌給她發了一條彩信,上麵是一張小時時口含著一根棒棒糖,正在看那些大哥哥打籃球的圖片。
配文字:他正在看學生打籃球,一會回去。
林輕看著還未修好的圖,隻能應下,並且強調:馬上交房租了,我在修圖,你一定要看好他,麻煩了。
江翌看著她的回信,一時間都不知道回什麼。
林輕早就把他的威信刪了,拉入黑名單,隻有短信能發進去,夫妻間,讓他看一會孩子,不僅是交換條件,還一口一個麻煩了。
生疏到如此,也是一種悲哀。
江翌坐在小時時旁邊,手裡拿著一個冰淇淋雪糕,從背影看,爺倆的坐姿一模一樣。
一個在吃冰激淩,一個在吃棒棒糖。
球場上的籃球一個三分投,現場響起歡呼聲,江翌看了眼兒子,小時時也看了眼爸爸。
江翌率先示好,把咬了一大半的雪糕,遞到他小嘴邊:“嘗一口?”
小時時看著雪糕,再次咽了咽口水,懵懂清澈的大萌眼看著江翌,眼底帶著對雪糕的渴望。
“我不告訴媽媽,你可以嘗一點。”江翌又說。
小時時猶豫了一會,小腦袋慢慢往前伸,慢慢在雪糕上咬了一小口,冰得他小眼睛一下閉上,渾身抖了抖。
“嗬。”江翌摸了摸他的頭,勾唇笑開。
小不點。
江翌收回雪糕,放在嘴邊咬了一口,繼續看著球場上肆意揮灑汗水的青春少年。
想當年,他這麼大的時候,比他們還要酷,校園裡的迷妹一大把,他還是校園籃球隊的隊長呢。
倏然。
一隻白乎乎肉嘟嘟的手出現在江翌麵前,他側頭看去,小時時站起來,側身麵對他,伸手把那隻棒棒糖遞到他嘴邊,明亮清澈的眼底帶著分享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