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萱又道:“那人不明所以,本想上報朝廷,但因害怕丟了活計,又怕落罪,便將此事悄悄隱瞞了下去。臣女多年前在善堂曾見過得天花丟了性命之人,其人痛苦萬分,令臣女印象深刻。
因此臣女便突發奇想,若這件事是真的,是否可以找到其中的玄機,醫治人的天花呢?於是臣女便請了幾位郎中,小心地在莊子上研究牛害病的事。”
容萱高興道:“天佑大梁,月餘前臣女誤打誤撞發現了其中玄機,找到了一種種痘之法,隻要用這方法將牛痘種到人身上,此人便不會再得天花了!”
“什麼?此言當真?”丞相驚得站了起來,顧不上皇帝在場,著急地發問。
容萱肯定道:“句句屬實!臣女已經在自己身上做了實驗,高燒三日之後,臣女恢複如初,日後再不會得天花了。”
天花,得上的人九成會死,並且傳染性極強,出現就是一場災難,曾因天花燒村的事都有過。所以當容萱說她能解決天花,皇帝已經完全忘記了皇後想給容萱賜婚的事,立刻問起牛痘細節,以及容萱前前後後都做了多少事。
其實容萱私下研究天花十分不妥,要降罪於她都可以,但一來她並沒有讓彆人染上天花,傳播疾病,二來她發現了牛痘接種法,乃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絕對的功大於過。皇帝要訓斥她私自研究,卻更要嘉獎她做出的貢獻。
這麼多人在場,皇帝先是嚴厲地警告容萱不許再做這些危險研究,之後便為了展現皇恩,隨口問了句,“此事若可行,便是大功德一件,是你立了功。從前你父兄先祖立下戰功,朕都會封賞他們,若你也立了功,可有什麼想要的獎賞?”
這種話皇帝不知問過多少人,人人的回答都是這是他們該做的事,為國效力,不求賞賜。是以他已經想好了,若驗證了牛痘之事,便給容萱黃金萬兩,封為郡主。
誰知容萱突然正色跪地,行了個大禮,開口道:“臣女為國效力,本不該求賞,但皇上寬仁,臣女便厚著臉皮提一不情之請。
臣女想求皇上允
準臣女自立女戶,做趙家家主,日後可自行選擇贅婿,為趙家延續香火。”
眾人靜默了一瞬,心裡全都是震驚的。自立女戶?招贅?誰都沒想到容萱會提出這麼個要求,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個要求過分嗎?將軍府的孤女要做家主招婿,在他們這些官員之中是從未發生過的事,一聽到就覺得離譜。世上罕有自立女戶之事,有也多會過得辛酸,男子為主、女子為輔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正常人怎麼會自立女戶?
可趙家斷絕了子嗣,趙家男丁個個都死在戰場上,趙氏女想趙家延續下去,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個要求和牛痘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算不得什麼大封賞。
隻有皇後心裡一咯噔,覺得容萱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絕對是先知道了賜婚之事。而她安排的是讓容萱從宴席挨著的兩位小姐口中得知,顯然容萱是在來之前就有了準備,那容萱到底從什麼地方知道的?她身邊莫非有旁人的釘子?
長公主臉色微變,之前隱約的得意痛快全變成了怒火。自行選婿?這種小事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皇帝會答應,她收拾容萱的計策又落空了!為何容萱每次都能逃過去,莫非有千裡眼順風耳不成?
太後及時拍了下她的手,讓她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她們的力氣是白費了,還把梯子送到了容萱手中,給了容萱這麼好的機會當眾邀功。太後已經幾十年沒有這樣憋屈過了,終於知道了為何長公主一定要踩下容萱不可。
這個趙氏女,當真討厭得緊。
皇帝驚訝過後果然一口應下,雖然覺得容萱是故意提這個要求,堵了皇後的嘴,也間接打了皇室的臉,但反正賜婚之事沒幾個人知道,皇帝也覺得無所謂。若真能在他在位期間解決天花,他在史書上的記載都多了一項重要功績,容萱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好處,讓長公主他們憋屈一下又如何?
容萱叩謝隆恩,已經沒人有心思再玩樂了,皇帝叫上幾位重臣帶著容萱一起議事,其他人自然就這麼散了。
大家之前對容萱微妙的感覺都已經消散,此時心裡全都在想牛痘的事,天花那麼可怕,人人畏懼,若容萱說的都是真的,那她真是做了一件大功德。至於長公主低頭,容萱太強勢,皇家優待她等等,早就被大家拋到腦後去了。因為這樣的功德之人,值得被這樣對待!
這一夜大家注定睡不好,好多人都興奮地等待結果,但結果當然不可能這麼快有,皇上派太醫重新驗證是需要些時日的。
長公主回府就叫人掌摑了那個提議辦宴會的心腹,那媽媽委屈不已,她不過是湊了個趣,還不是長公主自己想看容萱笑話才找皇後弄了那麼大的宴會嗎?要是仍舊在公主府裡,容萱也找不到機會跟皇上說這件事啊?
如今可好,長公主不但沒收拾了容萱,還讓容萱得了大好處,心裡彆提多怒了,在公主府發了好大一通火,又叫管家清理下人,把不牢靠的都趕出府去。
她也不傻,皇後能猜到事情泄露了,她自然也能,上次找釘子就沒找出來,這次讓她更懷疑自己的府中不安全,找不到乾脆多趕一批人出去,至於有嫌疑的,就送去莊子上盯著,慢慢地順藤摸瓜。
容萱得了信,讓趙一安排人給公主府的兩個自己人傳信,命他們趁這個機會安全離開。
趙一忙道:“小姐,這兩人的身份本就安全,能埋在公主府做釘子十分不易,很難被人查到。若撤回他們,將來未必再有機會安插這麼好的釘子,還請小姐三思。”
容萱想都沒想地道:“我讓他們幫我做事,不是想讓他們送命。他們已經接連兩次壞了長公主的事,雖說做得隱蔽,但到底沒受過訓練,隻是勝在身份安全不引人懷疑罷了。時日久了,難免會被人發現端倪,還是儘早撤了,長公
主那邊,要對付她的話,我自然還能尋到旁的辦法。”
趙一微怔,應下此事自去辦事,很快容萱這番話便在她手下的人之間傳開了。眾人感動不已,他們為容萱辦事甚至賣命,雖說發自內心,但也希望得到一份認可。如今容萱這樣在意手下人的性命安全,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認可和愛護,他們自然要更忠心地為容萱辦事。
容萱把牛痘方麵的一切研究都交給太醫,太醫一看都不知該誇她什麼,明明不懂太多醫術,但居然誤打誤撞發現了牛痘真的能預防天花,這是什麼運氣?還有容萱給自己接種的方法分明有些不妥,但她居然一點事都沒有,身體比他們都好,這又是什麼運氣?
他們隻能將這歸到趙家功德上,趙家將軍立下那麼多戰功,總該能護得住唯一的血脈吧?他們這樣醫術高超之人也要研究好一陣子才能弄明白的東西,容萱碰巧就給弄出來了,這絕對是祖墳冒青煙,祖先保佑。
眾人感慨一番,就到皇莊中緊鑼密鼓地驗證起來。而皇帝和其他人聽聞太醫的說法,也不得不認同趙家祖先保佑容萱的說法,否則怎麼解釋她一個弱女子次次都能化險為夷呢?
除了那幾位崇拜容萱的小姐,越發覺得容萱厲害以外,其他人都更願意相信這是趙家數位將軍的保佑,因此也對趙家多了些好感,開始覺得趙家是功德之家。而容萱要做家主,擁有趙家的話語權和趙家的財富,還有了皇帝的另眼相看,各家都覺得日後可以同容萱多多來往,容萱順利把一個死局變成了八方暢通的局麵。
三皇子私下召見她時卻很惱怒,直言質問:“我費心為你安排,你卻事事瞞我。牛痘之事早就有了結論吧?你用此事換取自立女戶自選贅婿,是不相信我能保下你?”
容萱淡定回道:“三皇子息怒,隻是當時的時機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得到皇上的承諾而已。那日見三皇子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會有這一場宴會。”
“哦?”三皇子眯起眼道,“既然如此,之前你定是不知該如何上報牛痘之事吧?為何也沒同我提起過?莫非,是怕我搶占你的功勞,防備於我?”
容萱微笑道:“非也,我沒有防備三皇子的必要,此事誰上報都行,就是三皇子您不行。您剛剛退後一步,正是隱於暗中積蓄力量之時,若立一大功,想必又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到時定然不會好過。
再者,此事上報,皇上定會查問事情的前因後果,到時我做的事誰也瞞不住,我又怎麼會怕誰搶占我的功勞?”
三皇子惱怒的原因也是這個,這是多麼大的一個功勞,足以被載入史冊,居然就這樣從他眼前溜過,讓他連抓住的機會都沒有。偏偏容萱說得對,就算容萱之前把功勞給他,他也不敢領,否則大皇子、二皇子定然聯手對付他,不久後就是他的死期。
可理智上知道,不代表他心裡能舒服。三皇子冷聲道:“日後不要再自作主張,免得破壞了我的計劃。”
“是。”容萱恭敬應了,但遲疑著道,“可我聯係三皇子十分不便,像此次事發突然,我也是匆忙決定要如何做,想稟報給您已經來不及。不知三皇子可有便宜之法?”
三皇子再不滿,也通過這件事發現了容萱的價值比他想象中更大,聞言也沒猶豫,直接告訴了容萱一個秘密聯係他的方法,也暴露了秘密勢力的一角。
容萱滿意地恭送三皇子,此次不但一箭雙雕,還意外得了無召進宮的特權和三皇子的秘密勢力,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