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然氣恨:“大人是沒去過風鈴鎮,那地家家戶戶掛風鈴,風水可謂混亂。陸爻就是借此,才得以避開了老朽的天·眼,藏匿十五載。”
“他現在離開了風鈴鎮。”
“是離開了,如今他已無可遁形。”遲然凝目:“老朽就是追蹤他回的坦州城。隻路上經過麻洋縣,遇上了方大家,耽擱了些日子。”
“西陵方家方子和?”
“是。”也不用納海細問,遲然就說起事來:“大人應知曉前年方家月河圖在東太山被劫,至今未能尋回。上月二十,飛雲鏢局押鏢路過麻洋縣,遇雨天,停留休整時,遭了一群手提木偶的東瀛人襲擊。”
麻洋縣雖離坦州不遠,但最近事多,納海難能分心,倒沒在意這茬。
“聽你這口氣,飛雲鏢局也沒了?”
“不,飛雲鏢局無事。”遲然神情有些複雜:“他們運道好,遇上了黎上、閻晴夫婦。那閻晴手辣得很,木偶被她殺得片甲不留,一個活口都沒能逃離麻洋縣。”
閻晴啊?納海神色沒比遲然好看到哪:“那些東瀛人的功夫如何?”
“飛雲鏢局已經放出話,鏢局裡幾個被木偶線拉傷的鏢師,傷口與十禪鏢局十位當家、隆齊鏢局三位當家的致命傷,一模一樣。”
“這麼說,閻晴的功夫極其了得。”納海沉目,自洛河城紫櫻丘那塊石碑立起來後,蒙都各勢力就有個默契,不希望辛珊思拜上西佛隆寺。因為她一回,西佛隆寺就很可能不再沉默下去,到時密宗那些僧人聽誰的就不是朝廷說了算了。
被傳是辛珊思的閻晴,與黎上成婚生子,算是合了蒙都各勢力的意。各勢力目前無意打攪,但若有機會,也想將之除去奪取《混元十三章經》。
隻這除去可非說說這般簡單,必須不得出任何差錯,萬一叫辛珊思跑了,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何止了得?遲然手像擼貓一樣,撫起拂塵的柄:“方大家趕去麻洋縣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著什麼有用的線索。遇著老朽,他求上了,老朽也不好推脫。”
“可有所得?”納海問。
遲然長吐一氣:“三禾客棧早清理過了,老朽與方大家查過客棧那些破損還有木偶線,又將城裡尋了遍,沒發現什麼特殊。那群東瀛人的來曆仍是個謎。我們離開時,三禾客棧的東家朱貴和來了,看到客棧房頂幾個大洞,氣得臉鐵青。老朽與方大家上前招呼,他都沒理。”
“你回坦州了,那方子和呢?”
“方大家想尋黎上、閻晴夫婦,問了幾個人,便隨老朽一道到了坦州。隻沒想進城不久,就聽說黎上昨夜去了沁風樓要診金。今日、明日不好上門打攪,他準備後日去玲瓏街拜訪。”
“那你呢,去哪找陸爻?”
“卦象指引,近在咫尺。”
納海聽後,將剛收回的鐵牌又丟給了遲然:“希望你這次彆再一無所獲。”
“多謝大人。”
“退下吧。”
“是。”
回了客院,遲然見在簷下打坐的小徒弟,眼裡閃過冷色轉瞬又生起笑意,流露出欣慰之色,抬手撫須:“不錯。”
聽聲,辛悅兒睜開眼,驚喜道:“師父…”忙起身相迎,“您可回來了。”
“也是為師的不對,才收了你,就將你一人丟在此。”遲然進了屋,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這丫頭還算勤快,屋裡整潔,沒有絲毫異味。他走到榻邊,放心落座。
辛悅兒很乖巧:“師父的事要緊,徒兒又不是小娃子,能照顧好自己。”
“為師慚愧。”遲然讓辛悅兒坐:“為師不在,府裡可有人欺負你?”
“沒有。”辛悅兒垂下頭,糾結著。
見她這般樣,遲然麵上的笑意漸漸散了,慈和地問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辛悅兒滑下凳子,跪到地上,眼淚汪汪:“師父,徒兒給您惹事了。”
“說來聽聽。”聲冷了些微,遲然將拂塵橫在腿上。
“徒兒不是有意的。爹娘慘死,還背上汙名,徒兒心中深怨。外頭都在傳,閻晴就是辛珊思。徒兒…”辛悅兒抽噎:“徒兒忍了又忍,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腿,跑去了玲瓏街。也是巧,在浠水河邊遇著了抱孩子的閻晴。”
“噢?”遲然問:“她可是你姐姐?”
辛悅兒搖了搖頭:“姐姐有瘋病,我與她自小就沒玩在一起。長大後,她裝瘋裝得更甚,有意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的。我被我娘拘著,難見著她麵。那回偷跑去看她,也沒看清她麵容。所以,才見著閻晴時,徒兒也不知她是不是,便大著膽子試探了兩句。”
“結果呢?”
“她對您對遲兮很了解,一口一個老禿驢老不死的…”辛悅兒眼淚滾滾,帶著哭腔說:“她還讓徒兒給您帶句話。”
姓閻?遲然鎖眉回想,他認識的唯一一個姓閻的大家,早死在了二十年前。閻晴多大?
辛悅兒舔了流到唇上的淚:“她說白前拿她夫君試藥的賬不會就這麼算了。白前一身本事是遲兮教授的,遲兮死了,兄債弟還。她遲早要找您討回那筆賬。”
兄債弟還…遲然脖子都氣粗了,她既知遲兮與他關係,就應清楚他深惡遲兮。遲兮欠她的,憑什麼找他討?姓閻姓閻…她會是玉麵判君閻豐裡的女兒嗎?
“師父,徒兒是不是給您惹了大麻煩?”辛悅兒肩頭緊繃。
遲然壓著火:“你日後彆再去惹她了。改天遇上,為師會會她。”話才說完,一隻野鴿子就落在了院裡,咕咕叫著。他拿了拂塵,立馬起身出屋,抓起地上的野鴿子,取了綁在鴿子腿上的信管。
放了鴿子,迅速抽了信管裡的信,展開見一行小字,眼微微一縮。將紙條撚成紙灰,回身看向站在簷下的丫頭。
“你確定閻晴並非辛珊思?”
辛悅兒想了想,鄭重點首:“不是她,辛珊思被關十三年,不可能認識您。”
她是不認識,但陸爻知道。遲然心裡不定,黎上不是深恨白前嗎,他怎麼會允許陸爻跟著?
“為師有事出門一趟,你好好待著。”
“是,”辛悅兒送他到院門口。
遲然出了石尤巷子,匆匆往西城街去。破命尺,他要。若能將閻晴、黎上一並除掉,那就最好。
玲瓏街尾的宅子裡,尺劍打了水,將三個車廂都擦了兩遍,又把水罐拿出來洗洗。黎上給他閨女換了尿布,抱著小家夥往廚房去。廚房裡,辛珊思發了兩大團麵,將風笑才買回來的肉剁一剁,活了餡兒。
進廚房,黎上就喊餓了。
“你餓了,還是久久餓了?”
“我閨女。”
黎久久看著她娘,要哭不哭。辛珊思趕緊洗洗手,把她抱過來,坐到灶膛後的小凳上。
聽著咕咚咕咚的吞咽聲,黎上蹲到了灶膛邊,輕輕推推他閨女:“你慢點。”
“餓壞了。”辛珊思摸摸久久癟癟的小肚子。
“一眨眼,久久就要滿三個月了。”黎上比了比:“生下來也就這麼點大,現在都快有兩尺了吧?”
“差不多。”辛珊思拉了拉她閨女的腿,看了看頭身,比例還是很不錯的。
黎上抬手將她掉落的一縷碎發夾到耳後:“媳婦…”
辛珊思抿嘴笑著,不應他。
“叫你呢,”黎上抓住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
擰了一把他耳朵,辛珊思嬌嗔得瞪了他一眼,道:“要說什麼就說。大白天的,少勾我。”
黎上重重地吻了下她的掌心:“辛苦你了。”
心頭觸動,辛珊思看著他溫柔似水的眸,不由笑開:“我也要謝謝黎大夫,沒有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哪有我和黎九瑤小姑娘的白白胖胖?”
“我以前沒這麼照顧過人,現在有經驗了,以後肯定能把你和久久養得更好。”
“現在這樣就夠夠了。”辛珊思可不想她蓮步疾走時,像顆珠子在滾。
黎上勾住她的手指:“媳婦…”
“?”
“娘子…”
“?”
“媳婦…”
“好了,我聽見了。”
“媳婦…”
“什麼事,快說。”
“我答應你一件事吧。”
“為什麼?”
“加上昨晚的一萬金,當是聘禮。”
“這個可以。”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有。”
“你說。”
“以後我們若是吵架,我想要你把嘴閉緊。”
“我們不會吵架,你換個彆的。”
“彆的…收回我允你的那件事可以嗎?”
黎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