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再遇(2 / 2)

“謝謝顧公子!”鳳喜一扮起柔弱:“像不像那個白衣姑娘?”

看過她眼尾的那顆紅痣,顧銘亦搖頭:“不像。”她扮起柔弱,就跟誌怪雜談裡描述的狐狸精差不多,魅惑是魅惑,但總感覺下一瞬就要變臉吸人精髓。

不扮了。鳳喜一看向閻晴:“如果印證了你們的猜測,那是不是說明東明生跟米掌櫃是一夥的?”

“可以這麼說。”辛珊思凝目:“但如果真的印證了,那顧少主你就該跟你父親談談,要提防了。”

“我知道。”顧銘亦清楚裡頭的利害。

送走了兩人,辛珊思將閨女捯飭捯飭,給黎大夫抱著,拎上藤籃,準備出去逛逛。門一開,天字三號房立時也開了門,陸爻探出半身:“你們等等,我和叔爺隨你們一塊。”

陸耀祖愛極了那匹馬,都不放心交給店夥計照料,夜半自己起來喂了一次剛又去看了眼,他打算買副馬鞍,以後牛車給陸爻趕。陸爻是不敢有意見。

今天天氣不錯,不涼不熱。小風微微,吹在身上很舒服。黎久久戴著頂小小的遮陽帽,兩眼一會跟這個行客跑一會跟那個路人走,偶還盯著自個的帽簷看,小手去夠,夠到下巴夠到鼻子耳腦門,就是沒能夠著帽簷。

這次出門,辛珊思沒再一心隻想著吃,瞧見書齋,他們也會進去轉一遍。走了三家,找著七本老舊的話本。陪陸老爺子買了馬鞍,中午經過暗文閣的時候,見門緊閉也沒覺多奇怪。

翌日寅初,一劍山莊跟蘇家的人便離開了。黎上抱著孩子下樓,正當日出時。用完早飯,風笑退房結賬卻被告知賬已結清,還懵了下:“這…”回頭看向主子。

“走吧。”黎上把久久交給珊思,去趕驢車來。陸爻昨日置辦了頂新鬥笠,趕著牛車跑在尺劍前。陸耀祖雖騎馬,但仍綴在最後。東出西蜀城,中午到小樟山岔口拐道向南斜路。

走出半裡了,黎上突然歪身回頭,衝騎馬沿路邊走的陸老爺子大聲道:“有勞您幫我去看看昨日埋的那墳。”

聽到了,陸耀祖拉韁繩調轉馬頭,跑向岔口。

車廂裡,辛珊思手裡打著絡子,嘴上陪著黎久久啊啊哦哦。黎久久最近話漸多了,有人回應,她更歡。

一盞茶的工夫,陸耀祖沉著臉回來了,跑到黎上驢車邊:“墳被人挖了,連填都沒填。看挖掘的痕跡,應該是一人用箭矢一人用斧。信筒你們昨天是怎麼放的?”

還真有人追來…黎上回到:“放在屍身的左手邊。”

“位置不對,現就丟在屍身上。”陸耀祖摸摸座下的馬,昨個傍晚他把馬毛刷了刷又修剪了下,如今馬瞧著是既乾淨又精神。

是在追信嗎?黎上唇角微揚:“接下來我們也注意著點,尤其是對弓和斧。”

“江湖行走,缺什麼都不能缺謹慎。”陸耀祖很看好黎上、閻晴這兩口子。他們強悍但不自滿,做事很實,除非有意不然絕不給人留下任何可趁之機。自己是做夢都沒敢夢回江湖,不想臨老竟遇上這幾小友。

跟他們一道,他都覺日子一點不經過,當真是晃眼就是一天。拉馬慢走,又落到最後。南行一個時辰,他們抵南馮莊。路口邊支著幾個食攤,這會正空,車馬靠邊停。

幾個攤主迎上來,有個大娘還想伸手去拉黎上,結果被黎上一個利眼給嚇退了。尺劍沒想帶斬骨刀的,一看這陣仗又拿上,冷硬著臉走向攤子最清爽的一家,把刀往桌上啪地一丟:“老板,有什麼好的?”

攤主是個兩鬢斑白的漢子,瞅都沒瞅斬骨刀一眼,麵上不冷不熱:“卷餅吃嗎?”

“餅皮卷啥?”風笑問。

“葷素都有,看你們口味。”

“葷素都要。”風笑把桌子往陰涼的地方搬搬。辛珊思抱著小人兒來了,黎上拎著藤籃跟在後。正往鍋裡倒麵糊的攤主,餘光瞥見那身影,手下不禁一頓。這一頓,麵糊就倒多了。他趕緊撈起點,再轉鍋快速將麵糊攤勻。

沒搶著生意的三個攤主湊到一塊閒話。

“前個晚上,二東又捶李玲娘了。我昨天去三虎子家,特地走二東家門前過。哎呦,你們是沒看見,李玲娘鼻子都被打歪了。”

“打也活該。前個下晌幾個穿著體麵的爺們經過咱這,坐她攤上歇腳。她端茶倒水殷勤得很,又笑又扭腰擺臀的,比人家才成了親的小媳婦都嬌俏,勾得幾個爺們都沒管住眼珠子,不住往她看。”

“她家那小丫頭跟她是一模一個樣,才七八歲走起路來就曉得扭腰肢了,長大了不定比她娘…”

一塊餅起鍋,攤主鍋鏟敲鍋,嗙一聲,嚇得三個背後說人的都不禁震了下。剛欲拉黎上的那位大娘想罵不敢罵的樣子,叫辛珊思勾了下唇。瞧三人年歲也不小了,怎麼就不知道積點口德?

二十張卷餅端上來,攤主又打開煨在爐上的罐子,夾出一大盤豬雜切一切,給他們配上幾樣素菜。

味道不鹹不淡,還挺香。辛珊思懷裡的小姑娘又急了,黎上倒了碗水,將她抱過來。陸爻瞧著他侄孫女看菜喝水喝得嘖嘖香都心疼,夾了菜卷起餅代她大咬一口,嚼幾下便點點頭:“好吃。”

攤主收拾攤子,目光一次兩次地瞄向背對著他的那人,眉頭緊了又緊。

二十張餅吃完,尺劍結賬。

銅錢遞來,攤主終於停止抹攤子了,沉了沉氣,沒接那銅錢,手離抹布繞過攤子走到桌邊,定定地看向黎上:“您治個人要多少銀子?”

“犟二成,你媳婦都那樣了還治啥?”坐板凳上翹著二郎腿的婦人吐了嘴裡的邊果殼:“天天好湯好水照顧著,身子還一日不如一日。說你犟驢你是真犟驢,東村口黃寡婦多標致,扒著你你不要。你媳婦有啥好,跟你回村有六七年了吧,她給你煮過幾頓熱乎飯?不是我說,你就該跟二東學學,狠點。”

認識他?黎上打量著漢子:“她什麼病?”

“不是病…”漢子壓著聲:“是毒。”

黎上輕眨了下眼:“什麼毒?”

“熾情。”

辛珊思意外,轉頭看向黎大夫,這攤主的媳婦不會是從沁風樓逃出來的吧?

黎上讀懂了珊思眼裡的意味,便直接問了:“沁風樓?”見漢子身子繃得更緊,便知答案了,“她身子若敗得太厲害,未必能撐過解毒。”

“這麼說您是真的能解熾情?”漢子眼都亮了。

“能解,但還是剛那句話。身子若不行,她未必能撐住。”黎上低頭看他的小姑娘,一頓飯把她吃美了,潤潤的小嘴巴還在嘖。

漢子才亮起的眼又黯了下去:“但是…她沒多少日子了。”

“既如此,那你就收攤吧。”至於診金,黎上並不多在意。人值得,一文也治。心情不佳,予上萬金他也不想動彈下手。

陸爻想說不用去了,這男子的夫妻宮已塌,可看他壓抑不住的激動手腳利索地收攤,話又吐不出口。

驢車下了官道,往南馮莊去。漢子推著長板車穩重地走在前領路。他家不在莊子裡,沿莊外路繞到莊子北角上即到。小院不大,但泥牆要有七八尺高。

未等進門,漢子就高興地喊道:“溫娘,你看我把誰請來了?”放下長板車,他打開院門,將門輕巧地推開,回頭瞧已跳下轅座的青年,“快…黎大夫快屋裡請。”

陸爻沒跟著,坐在牛車上看著幾人進院,五六息後急聲傳來,他抬手將鬥笠壓低。師侄說得對極,知道得太多,日子會少很多悲喜。

院裡,辛珊思望著那個坐在水缸裡唇口還乾裂得翹皮的骨瘦女子,鼻間生火,心揪起。

女子已經沒了氣息,麵容安詳帶著微笑。她不是被熾情的內火燒死的。缸裡的水紅豔豔,散著股熱腥。

“你為什麼不再等等?”漢子大痛,雙膝跪地趴在缸上將人死死抱住:“我後悔了,不該帶你離開…如果你留在那個地方,許有天還能…”

“不會。”黎上打斷他的幻想:“在坦州,我給緋色解了熾情,沁風樓便將她殺了。”

一點活路不給…男子眼中迸射出狠厲,如熔岩般濃烈,右手順著妻子的胳膊慢慢地探到水裡,執起她的左手看向她的小臂,頓時崩潰嘶吼:“啊…”

小臂上沒有盛開的花,隻有一個深見骨的大口子,那裡的皮肉被生生剜去了。這是屬於她的解脫嗎?辛珊思轉過身,不忍再看,從風笑懷裡抱過吱吱嗚嗚的閨女走向院門。

黎上手摸上腰封,輕問:“想要沁風樓倒嗎?”

嘶吼一下斷了,漢子打著戰栗,腮邊緊實的肉抽搐了下。黎上拔出三根銀針,看了看驀然出手。漢子像背後長了眼一樣,身一偏輕易避過。黎上轉身:“若要沁風樓倒,你安葬好妻子後,可以來找我。”

聽著腳步聲,漢子緊擁妻子冰涼的身體:“你不問我是誰嗎?”

“不是什麼人都能帶走沁風樓的女子。”自知道戚寧恕尚活在世的那一刻起,黎上就收起了不多的散漫。他有要守護的家守護的人。

“黎大夫…”漢子右手捂上妻子小臂上的傷口:“在下薑程。”

一腳跨出門檻的黎上頓住足,眼裡有愕然:“鵬程萬裡的程?”

漢子沒回應,埋首在妻子脖頸嗚咽起來。風笑見主上不動,回頭看了一眼。薑程?石雲山兵器譜上排在第九的鵬翎槍,對應的就是薑程。會是他嗎?那薑程可是少林方丈了一收的唯一一個俗家弟子,而且已經沒音沒信好些年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