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間,辛珊思喂著姑娘,斂目沉思,她是不是該給昌河鎮去封信問問情況?若形勢不好,他們可以來她這。
“房子呢?”黎上考慮置處大點的宅子,最好是不在城裡。
“城東有兩處三進的宅子,城西有座占了半個巷子的五進宅子…”記不太清,風笑掏了手冊出來:“城外東北向大石集南,一家占地足兩畝的院子也在賣。中人說這處院子屋子有些老,要買就得找人將屋頂修一修。”
黎上點點頭:“後天去看看城外那座院子。”
“好。”風笑明白主上偏向了,剩下兩處也不再提,合上冊子:“那家書肆的東家,說價錢上可以少點,但希望我們能留下他鋪子的幾個老夥計。”
“可以。”
送走風笑,黎上進去裡間。辛珊思抬首看向他,揚唇道:“能麻煩黎大夫代筆寫封信嗎?”
“能。”黎上坐到床邊,伸頭瞅瞅他正在吃·奶的閨女。黎久久察覺,眯達的兩眼一下睜大,奶也不喝了望向她爹。
黎上笑開:“你吃飽了嗎?”
“啊…”小人兒一頭汗,又吸了幾口鬆開了嘴。辛珊思拉下衣服,將孩子給黎大夫:“我去準備筆墨。”
“行,我哄她睡覺。”黎上摸摸小東西圓滾滾的肚子,跟她頂了頂額:“你真的是每頓都把自己吃得往外漫了才停嘴。”
“少一口都不行。”辛珊思拍拍她閨女的小屁屁。
次日醜時正,各人就爬起來了。兩輛驢車駛到城門口等了一刻,城衛才開門。一路向東北,不敢耽擱半分。天稍微亮點,他們就能看到遠方的山巒。跑近,山脈巍峨顯現。
勃勃綠意貼著險峻,有鷹掠過長空振翅入山裡。辛珊思望著那烈陽下的壯麗,兩眼晶亮,腦中是滿山的石材和鮮蘚。她做盆景都不用跑彆處去取材,再移目望向山下那一大片草地,興奮地想尖叫。
黎上不用回頭看,都能感受到她的快樂:“就這裡。”
“好。”辛珊思回的是迫不及待,隻到了地方,她又傻眼了。官道以西,草也就到大腿。可官道東北向那草長得…太好了,人矮點走進去都看不著影。抬手撓撓頭,望向陸爻。
陸爻抱臂,看著幾丈外的草:“等天寒了,可以找人把這裡剮乾淨。”還是平日裡來盛冉山的人少,不然草哪可能長到四五尺高?
“草根也得刨了。”黎上望向西,天邊有村落的影子。南邊岔路口往東,可達魔惠林,再過去一些就是石雲城。石雲城依傍著石雲山,是東北地界第一大城。
“我喜歡這地。”陸耀祖少時就好打獵,掌罩眼上,上望盛冉山,全身骨頭都犯癢癢。
尺劍拿了一布袋包子、饅頭來:“站著吃點,咱們不擺桌了。”
在哪建房,薛冰寕沒意見,接過一個包子咬了一口,手指向西北方向:“往那去是裕陽城?”
“對,然後是隴西、嶺州。”風笑舉高拿著的饅頭,躲過懷裡小姐兒的抓撓。
辛珊思靠到黎上身邊,嘟囔:“你覺得呢?”
攬住她,黎上彎唇:“之前在車上不是說了,就這裡。而且正應天時,秋冬除草,春暖建房。”
說得不錯,陸爻轉身又看一圈,腳碾地上的雜草:“咱們不在這建,這樣的好地方就廢了。”西北一麵多平整,全是荒草田。那草要是換成莊稼,得收多少糧食?
“盛冉山是歸崇州管轄?”辛珊思不做他想了。
風笑點首:“對。咱們要在這動土,得先尋官家量地辦了契書之後才可。”
“荒地好買。”陸耀祖道:“我估摸著官家就是來人了,也不會真的鑽進草裡丈量,多是匡一匡,然後一畝多少銀子,算算價。”
“荒地至多兩半銀子一畝。”風笑心裡有數,把這一大片全買下也不過千金,看向閻小娘子:“您先想想拿哪本戶籍去辦契。”
這個…辛珊思還真有點被難住了,下巴靠著黎大夫的肩頭,權衡了幾息,道:“用閻晴。”
“可以。”黎上撕了一塊包子皮送到她嘴邊。
既看中了地方,各人就不再多言語了,墊了肚子便趕緊往回。許是一件大事落定,又順風,驢車行得要比來時輕鬆得多。一行到崇州城門外,天還亮堂,排隊等候查檢。
車廂裡,黎久久有些鬨嘴。黎上聽著珊思的哄聲,數著前麵的車。五輛、四輛…眼看就要輪到了他,左耳突然顫動了下,他移目望向西。兩位身披袈裟的老尼,領著六個姑子追在一女子後。女子雖狼狽,但尚有餘力,腳步很快。
前麵的車移動,他收回目光,用鞭點了點驢。驢緩慢向前挪,走了七八步又停下。
“站住。”追在後的老尼,見女子往城門口衝,跺足翻身飛躍就是一記殺招。狼狽女子氣息早已亂,身後殺氣逼近,她拚命跑。在殺氣進到尺內時,其又陡然回身,一掌對上。內力不敵,人被推得連連後退。
聽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的腳步,黎上再次用鞭點驢。隻驢車才動,老尼就推著那女子撞了過來。撞力大,整輛驢車都往旁偏了一寸。才被哄安穩的黎久久再次唔囔起來。黎上摸出兩根銀針,側身彈向抵著他家驢車的二人。
老尼急收手,避過銀針。與此同時,背抵驢車的女子右手撐窗腳跺地直上車廂頂,再翻身而下。一個不慎,腳一崴,人摔在地。她撐地想爬起,隻上身才離地,後背已來劍。
周遭頓時沒了聲。彆說百姓了,連城衛都看著她們。
“談思瑜…”左手持劍的獨臂女尼,正是去年在與密宗僧人的那場對抗中失去右臂的同欣,此刻她眼眶赤紅,再無曾經的怯懦與恐懼,啞聲:“你該還我師父命了。”
談思瑜?在哄黎久久的辛珊思略詫異,沒想到弄月庵的人動作還挺快,心裡才生的那點不悅立時消散。
談思瑜眼珠子急轉,她想活她想求救。弄月庵的這群賊姑子,不知發什麼瘋病,追了她三天三夜了。餘光逮見一熟悉的側臉,她急喊:“黎大夫…”
黎上不理,見城衛不查檢車輛站那看戲,眉緊蹙眼都冷了。談思瑜哭求:“救救我,我不知道哪裡錯了…黎大夫,是你在懷山穀底將我交給弄月庵的師太的救救我…”
同欣見黎上沒回應,向前推劍。劍尖刺入皮子,談思瑜感覺到有熱流流出,眼都勒大了,死死地盯著黎上。同欣繼續推劍,眼底深沉,真想就這麼把她殺了。
“呃…”抵到骨的尖銳讓談思瑜絕了幻想,她終是衝城衛喊道:“我阿爸是紇布爾·達泰,我是蒙人是紇布爾·達泰唯一的孩子,是紇布爾·寒靈姝嫡嫡親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