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2 / 2)

眉豆喜笑顏開,清脆應了,飛快端起青飲出門,去提熱湯。

張九齡施施然轉身去了淨房,譚昭昭呆愣了片刻,心一橫往臥房走去。

這般美好的少年郎呢!

眉豆急切,早就在床榻上鋪了兩床熏得鬆軟的被褥。

譚昭昭用清水漱過口,盯著被褥半晌,呼出一口氣,鑽進了靠裡的被褥中。

不一會,張九齡進來了,外麵的月白寬袍退下,穿了身深青的裡衣。鬢角眉間尚帶著濕潤的水氣,抬手解開頭頂鬆鬆挽著的發髻,黑發垂落腰間,輕晃。

難怪唐玄宗總是會問:“風度得如九齡否?”

譚昭昭將被褥悄然拉上,蒙住了估計已經淌血的臉。

張九齡將譚昭昭踢得東倒西歪的羅襪收起放好,再用布巾擦拭過手,順手熄了燈。

臥房瞬間黑暗,隻窗欞處,透進些微弱的光。

身邊一陣窸窣動靜,隨即是張九齡清淺的氣息。

譚昭昭似乎能感到些許的灼熱撲來,伴著青木熏香的香氣,一起往鼻尖裡鑽。

香氣令人沉醉,譚昭昭不禁屏住了呼吸,一動不敢動。

張九齡察覺到譚昭昭的小心翼翼,在暗中無聲笑了起來,問道:“睡著了?”

譚昭昭衝口而出道:“嗯。”

張九齡低笑,譚昭昭懊惱得想咬舌頭,緊緊閉上了嘴。

張九齡道:“睡吧,你身子弱,彆想東想西。”

譚昭昭鬆了口氣,裹緊被褥,再次嗯了聲。

嗯完之後,譚昭昭又覺著不對勁了。

什麼叫她想東想西?

張九齡這次忍住了笑,側過頭,輕言細語道:“我打算在秋日之後,出發去長安,準備後年應舉。早些前去,一來想四處遊學,增長閱曆;二來早些入長安,早些熟悉,便於輕鬆應考。韶州離長安千萬裡,此次一彆,經年才能相聚,以後得辛苦九娘了。”

譚昭昭隻聽到了長安兩字,蹭地一下坐起了身,急迫地道:“我也要去!”

張九齡被譚昭昭驚了一跳,他亦緩緩坐起身,溫和地勸解:“梅嶺古道險要,路途遙遠,趕路極為辛苦。當年曾祖父帶著闔家遠赴韶州為官,當時祖父在越州任上,祖母隨曾祖父家人到了韶州之後,此生再未離開過,皆因梅嶺之險,行路難。”

張君政當年出任韶州彆駕,離祖籍範陽太過遙遠,無奈之下舉家遷往韶州。

張子胄在越州為官,姚氏與他夫妻相隔千裡,直到張子胄去世後,靈柩回了韶州安葬,姚氏與夫君在死後,方同穴再相聚。

那可是多少詩人稱讚,傳頌的長安啊!

前世張九齡外出為官,妻子譚氏一直留在韶州,死後同葬。卻無人記得他的正妻是譚氏,皆以妾室戚宜芬為其夫人,為其建廟立碑。

譚昭昭不在意這些虛名,她是譚昭昭,興許也是千年前的譚氏。在這個時空,她要翻出險要的梅嶺關,活出屬於她的精彩。

若是注定要夫妻相隔,譚昭昭絕不會再走姚氏與譚氏的路,她選擇在長安的錦繡堆中,悵然憶往昔的少年郎。

譚昭昭再次堅定地道:“我要去長安!”

張九齡愣了下,他與譚昭昭之間相處極少,並不清楚她的個性。平時見她溫溫婉婉,寡言少語,沒曾想到她個性如此要強,不免一時遲疑了起來。

長安遠隔千裡之外,就算是合離歸家,估計娘家也不會放她獨自前去長安。

譚昭昭的嫁妝豐厚,田產,重的銅錢,能當做錢用的絹不好帶,她還有足足一匣子的金葉子。

就算沒有張九齡的庇護,在長安還有遠房的姨婆。譚昭昭憑著金葉子,足可以過得舒服自在。

這般好的機會,譚昭昭如何能放過。

譚昭昭穩了穩神,細聲細氣商量道:“小盧姨母與七娘子她們能千裡而到韶州,我也能千裡走到長安。大郎放心,我絕不會拖累你,到了長安之後,也不會打擾到你讀書,科舉。你我夫妻一場,就當路上結個伴可好?”

張九齡眼睛微眯,唔了聲,緩緩地道:“夫妻一場,就當路上結個伴?”

譚昭昭微微笑起來,道:“此次一彆,經年才能相聚。大郎自幼才情過人,科舉定能高中。大郎中進士之後,若在長安留任,或者被派往彆處為官,我則留在韶州。大郎遠比我聰明,經年方能見一麵的夫妻,還不如天上的牛郎織女。大郎有遠大的前程,莫要為我這個名份上的妻子絆住。”

張九齡就那麼定定望著譚昭昭,許久都未做聲。

幸虧屋內昏暗,譚昭昭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然,她抵擋不了他望著人時,總是深情的模樣。

張九齡輕笑一聲,終於伸出了手,將譚昭昭放在被褥上的手握在掌心。長腿抬起,踢掉身上的被褥,往她的被褥中一伸。

譚昭昭被了他拉了下去,低呼一聲。

張九齡下顎抵著她的頭頂,道:“莫要想東想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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