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2 / 2)

盧氏的臉上便浮起了笑,小盧氏陪著說笑了幾句,尋了個借口,起身喚了戚宜芬與張大娘子,一同出去了,留下譚昭昭與盧氏兩人單獨說話。

盧氏臉上的笑容淡去,上下打量著譚昭昭,道:“大郎回來了,你們年輕夫妻,多日未見親近些,也是好事。隻大郎讀書到深夜,你身為娘子,定要多關心一二。”

譚昭昭隻管敷衍著,悉數應下,“阿家提醒得是,是我疏忽了,以後定會改正。”

盧氏見譚昭昭聽話,便滿意地點頭,目光在她的肚皮上來回掃過,道:“你與大郎成親已有幾月,平時要少吃些寒涼之物,尤其是這個時節的楊梅,不宜多食,早些為張家開枝散葉。”

催生了。

譚昭昭想笑,卻笑不出來,乾巴巴說是。

仔細端詳盧氏,張九齡的眉眼肖似她,身形微豐,肌膚比張九齡還要白皙,容貌秀麗。

盧氏年方三十六歲,興許是平時總是皺眉,眼角一條深深的魚尾紋,看上去就顯老了些。

在這個時代,盧氏再生孩子就危險了。張弘愈身邊有侍妾伺候,盧氏與其他富裕人家的婦人一樣,與丈夫隻談兒女家事,一腔心血全部灌注在了兒女身上。

盧氏說道:“若身子不適,尋個郎中給你把把脈,開幾劑藥方調理調理。”

譚昭昭忙道:“有勞阿家關心,我身子沒事,無需服藥了。”

盧氏眉毛皺起又散開,最終道:“不得諱疾忌醫。”

譚昭昭繼續說是,盧氏絮絮叨叨說起了張九齡平時的習慣:“大郎喜淨喜潔,身邊之物定要擺放整齊。不喜吃腥膻飯食,不喜見到菜中出現蔥韭薑蒜薤等。你須得注意著,灶房疏忽了,你要趕緊幫著挑揀出去。大郎夜裡睡眠淺,睡不足,氣血就不足,起身後習慣不聲不響,亦不喜聽到動靜,你要有些眼力見,彆出聲擾了他清淨。”

譚昭昭安靜聽著,不時應和一聲。

盧氏直說到午飯時分,留了譚昭昭用飯。徐媼與侍妾送了飯食進屋,小盧氏與戚宜芬,張大娘子也一同來了。

飯食與譚昭昭平時吃的一樣,羊肉畢羅,胡餅,粟米粥,冬莧菜,鹽漬薤菜。

張大娘子她們神色如常,顯然平時都吃的這些。

胡餅烤得香脆,譚昭昭吃在嘴裡,味同嚼蠟。

盧氏並非針對譚昭昭,她對自己也如此。

滿腔的母愛,所有的好東西,全部留給了他。

飯後盧氏要午歇,譚昭昭起身告退。

午間太陽熱烈,照得人睜不開眼。經過前院時,草木葳蕤,滿眼化不開的濃綠。

如果譚昭昭生了孩子,在韶州府的偏僻之地,她估計也會變成盧氏那樣,餘生就隻剩了孩子。

羊肉畢羅堵在胸口,悶悶的。譚昭昭午間沒能歇好,反正下午也沒事,她躺在塌上沒起身,直睡到黃昏時,被眉豆喚了起來。

譚昭昭躺著一動不動,問道:“大郎回來沒有?”

眉豆道:“還沒呢,都這個時辰了,大郎與郎君定要留在祖宅。九娘快起來吧,等下得遲了。”

羊肉的膩味好像還留在喉嚨口,譚昭昭用力才壓了回去。張九齡不在,說不定她去盧氏院子請安,又會被留下用飯。

百般無奈中,譚昭昭掙紮著起身,洗漱梳頭完畢。正走出屋,張九齡負著手,徑直穿過庭院而來。

譚昭昭停下腳步見禮,心想張九齡回來得真是及時。

張九齡背著夕陽的餘輝,鼻尖微微冒汗,他見譚昭昭彎起的眼睛,不由得也含笑道:“可是要去阿娘院子?進屋吧,我已經吩咐千山去打過招呼了。”

譚昭昭腳步輕快回轉身,隨口問道:“你忙完了?”

張九齡嗯了聲,手從身後拿出來,遞了個匣子給她,“我先去洗漱。”

譚昭昭接過匣子,望著張九齡的背影,他穿著廣袖寬袍,此刻袖口束起,身後衣衫皺巴巴,袍角帶著泥灰,應是騎馬趕路了。

早上出門時,他與張弘愈明明是坐著馬車出行。

打開匣子,裡麵放著枝不算昂貴,做工精巧,靈動的梅花簪。

眉豆送了熱湯進屋,跑去前院拿張九齡的換洗衣衫。捧著衣衫回來,眉豆見譚昭昭倚在廊柱上,手上拿著簪在怔怔出神,湊趣上去打量。

“九娘手上的簪子真好看。原來這就是大郎跑了好幾個鋪子買到的呀!”

譚昭昭回過神,不解看向眉豆。

“千山將衣衫交給了婢子,他陪著郎君在城裡轉了許久,身上臟了,恐大郎嫌棄,要趕緊去洗一洗。郎君還留在韶州,大郎將馬騎走了,明朝要重新派人將馬車送進韶州,去將郎君接回來呢。”

眉豆將衣衫托到譚昭昭麵前,笑嘻嘻道:“大郎不允婢子近身伺候,九娘快送進去吧。”

譚昭昭隻能收起簪子,接過衣衫進屋。剛走到淨房門邊,聽到裡麵傳來咚咚聲。

譚昭昭估計張九齡等得不耐煩了,她得了教訓,先出聲道:“大郎,衣衫送來了。”

話音剛落,門刷地拉開。張九齡烏發濡濕,裡衣濡濕柔順貼在在身上,勁瘦的身形一覽無餘。

白膚紅唇,如春雨浸潤過的雙眸,美色無雙。

譚昭昭愣住,被熱氣撲得臉跟著發燙,他這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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