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1 / 2)

朕,不咬人 林笑 7941 字 11個月前

宮火,撚軍,天家□□百孔千瘡,迫得聖人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遷都玉京。

玉京彆宮棄用已久,修葺宮室共估費一百二十萬兩雪花銀,戶部核賬上報內閣,內閣擬票,太監“內相”批紅。

一切都很順,順到戶部尚書焦頭爛額,怎麼就那麼順呐——沒有在哪一個要緊關口卡一卡——卡一下,耽擱一陣,沒準這一百二十萬兩真能湊出來。

謝忱駕軲轆車,行了三天三夜才到玉京城外。

裕王李淮的貼身內侍馮寶候在城門口,遙遙望見謝忱和車,一轉頭,鑽進城門內。

李淩冰沒有過所,被城門前的守軍攔了下來,直到裕王李淮姍姍來遲,引著一輛大馬車停在她麵前,她才得以爬上馬車,進城,進彆宮。

李淩冰坐在暖和的馬車裡,下巴枕在膝蓋上,大氅密不透風地包住身子,獨獨露出一雙赤足。晶瑩剔透的腳趾擺在白狐皮毯上,十顆寶石璀璀生光,她翻騰波浪一般上下擺弄腳趾。

她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風鑽進馬車,抬眸,瞧見一截黑亮的鞭子。鞭子掀開車簾一角,從縫裡露出一個騎馬前行的少年身影。那張臉白白肉肉,正得意地朝她笑,“姐姐,你要怎麼謝我?我冒著被老家夥兒抽筋剝皮的險,救你出那魔窟,又日夜兼程,回玉京替你求情,總算讓老家夥兒鬆口,準你來玉京養病。這樣剖腹剜心待你,你得給我個好玩樣兒。”

“是誰,是怎麼救的,謝嘉禾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了。姐姐這沒什麼東西能好過你的,隻堪堪有那麼個不那麼忠心的仆人。你把那個從元京城一路護到玉京城的人帶走吧,不過得先問過老家夥,她的主子可不是我。”李淩冰道。

李淮心虛地放下車簾,良久,才道:“姐姐,我已經很努力了,連母後都不準我來見你,我能做到這一步,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李淩冰隔著車簾,冷冷道:“你當我是氣你沒親自接我出太真觀?你太輕看我了。我是氣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我讓你去拂照嚴止厭,適時表達一下對他的關心,最緊要的是讓他滾得遠遠的,彆扯進我的事。你是怎麼做的?把他引進太真觀,讓他像攪攪糖一樣賴在我身上。如果聖人知道,我又沾這個男人,我還活不活了?”

“說了這麼多,你就是心痛那小子。母後說得沒錯,你為個男人魔怔了,沒出息!”

李淩冰抓起身旁的手爐就往車外砸,“哐當”一聲滾到黃土地上,摔得粉碎。

李淮發狠抽馬臀,讓馬匹跑出馬車一頭,隨後他又垂下頭,緩下來,重新等馬車趕上來,“姐姐,我錯了,你彆生氣,我也是氣急攻心,怕你真的出事。”

李淩冰心中一軟,輕歎一口氣,不接話。

李淮騎在馬上,低頭想了一陣,緩緩道:“姐姐,你不能出事。有時候,我寧願出事的是母後——而不是你。”

李淩冰輕叩出:“沒良心的小東西。”

李淮呸了一聲,“所以,我怎麼才能說服老家夥,把小霜賞給我?”

李淩冰緊一緊大氅,沒了手爐,她覺得冷了不少,她咬牙切齒地喊出了一個“滾”字。

李淩冰見到了聖人。

聖人沒有穿道袍,而是一件明黃龍袍裹身,腰間掛著一柄刀——李氏祖上靠造反搶來皇位,開國皇帝曾秉刀殺敵一百三十四人,這刀算得上是一柄傳奇之刃。聖人掛刀,彆有一番凜肅之氣,他又瘦長,露出些君子之風。他垂眸看了一眼李淩冰,吩咐:“彆再犯錯了。”

然後,李淩冰就被拎到了皇後麵前。皇後指揮宮人,給李淩冰沐浴、梳頭,把她送進暖和的被窩,玉手纖纖攪動瓷碗,舀了一小勺蓮子湯,親自送到她嘴邊。

李淩冰雙眼紅紅的,攀上皇後的膝蓋,貓兒一般黏人,反複叫喚“阿娘”,撒嬌道,“我在夢裡,夢到阿娘來看我。”

皇後輕拍李淩冰的背,柔聲細語:“傻孩子,咱們天家,都叫母後。”

李淩冰眸色暗了暗,輕聲改口:“母後,女兒想你。”她的餘光瞥到小霜正將曾包裹過她的大氅拿下去,突然拔起身子,喊,“彆動那東西,給我拿到榻上來。”

小霜走過來,矮身跪下,捧上大氅。皇後的玉手晃了晃,將瓷碗裡的糖水潑灑出來,沾到好大一片。皇後摸著光滑如絲的皮毛,笑道:“臟了,去漿洗漿洗。”

李淩冰咬著牙,將大氅一寸寸從皇後雪白如蔥的手指間抽離出來,卷到被窩裡藏著,“不用,將就用就是了。”

皇後的目光怔怔落在女兒的臉上。

作為經曆過人事的女人,她很明白一些事。

女兒這次回來,是光著的。

她的女兒嬌若春水映梨花,初長成的花骨朵最是嬌嫩易摘,那些撚軍儘是些村野鄉夫,手段卑劣,而女兒身邊,還跟著一個精壯的小道士,還有聖人忌諱的那個嚴四郎——想必,這大氅定是他的了。

她這個女兒未免太糊塗了些。

吃了那麼大的虧,也不長記性。

皇後想叫宮裡有經驗的嬤嬤驗一驗身子。

神女就該冰清玉潔。

不是嗎?

皇後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趕緊送上溫熱的蓮子羹,免得被女兒瞧出她在想什麼。

轉念一想,不能驗,若驗出來不是完璧,聖人又該罵她了。

皇後喂完蓮子羹,衣裙翩翩走了。

皇後一走,李淩冰從床上蹦起來,大聲吩咐:“小霜,不管用什麼法子,都給我弄些肉來,我實在太想吃葷的了。”

小霜微笑,點頭,走出去給她尋吃食去了。

李淩冰在寢殿裡修養了一個半月,靠著肉湯肉糜肉骨頭滋養,才終於掙回半條命來。聖人仿佛忘了她,三十多日都沒召她,更不問她打坐修煉的事,李淩冰樂得偷懶。

十日前,李淩冰吩咐李淮回元京城替她辦一件事。裕王架子大,拖到今日才來告她,事情辦成了。

李淮在殿內伸懶腰,懶洋洋道:“晝夜奔波,來回兩京一百多裡,一路上還得防著流竄的撚軍,可累死我了。小霜,給我捶捶背。”

掌燈女史小霜的一雙柔荑小手握成兩個粉拳,富有節奏地在李淮背後敲,敲得李淮十分享受,低聲呻/吟,二人在李淩冰眼皮子底下咬耳朵閒聊。

李淩冰揉著手腕上血紅的勒痕,問:“你怎麼同嚴止厭說的。”

李淮回答:“嚴四,我想法子給你造了一個假戶所,你化名為儼四狗,去淮北參軍,既當成是曆練,又出去避避風頭。淮北軍裡我都給你打點好了,你去了就是百夫長,還有軍中有能耐的人教你功夫,是個好機會。”

“他怎麼說?”

“他說——”李淮拉長聲線,從小霜手裡叼去一顆栗子,“為什麼是儼四狗?誰取的?”

李淩冰撲哧笑出聲,“你怎麼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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