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井戶締果然上當:“好~”
為了和南方日鶴通氣,讓她知道接下來究竟該往哪個方向努力,諸伏高明開了一個頭。他的語氣溫和而輕鬆,卻無法掩蓋問題的本質。
Q:玩的要好的朋友如果有了新朋友,會感覺到不開心嗎?
犬井戶締:……
高明一來問題的難度好像又升級了。
他費勁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經曆。
幼稚園時期,熟絡起來的諸伏景光帶著他加入了西園寺、外守有裡的小團隊,那個時候的心情大概是帶著點茫然的不愉快,但也沒話說,畢竟好像他才是後來的;
稍微長大後,諸伏景光拜托他抓著天降降穀零回到家,又在關係逐步親密後開心地介紹給高明,這個時候倒也沒有不開心——不如說,從一開始犬井戶締就對降穀零有一種微妙的好感,以至於毫無障礙地接納了他。
而更之後……已經回想不起來類似的經曆了。
犬井戶締最終還是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不會吧……沒有這種印象誒。”
南方日鶴有些吃驚地看看他,又看看唇角下撇,心情一瞬間差了下去的諸伏高明。
原來如此。
關於感情中的排他性和獨占性,這家夥還是一知半解……隻是本能地排斥其他人,卻在直白地詢問時反而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嗎。
哇,這個。
本來就是同性,再加上一直以來都是以兄弟關係同居相處,最後配上犬井戶締這個比小孩子還遲鈍的情商,有的熬了。
雖然不清楚更詳細的內情,但南方日鶴怎麼說也是能跟上諸伏高明思路的好友,瞬息之間便想明白了他這個問題所揭示出的本質,目光一瞬間變得相當同情。
這麼多念頭也隻是幾秒鐘的事,南方日鶴很快回過神來,咳嗽一聲,示意諸伏高明先給出應給的獎勵,隨即開始了下一個問題。
——雖然就這個狀況來看,讓犬井戶締“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地獄級彆的難度了,但南方日鶴從不畏懼挑戰!
“你了解戀人的關係嗎?”她決定直接下猛藥。
犬井戶締搖頭,得到一顆糖。
“在結束關係前,戀人是不會分開的,你是否讚同?”
犬井戶締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戀人的關係是不會結束的之類的笨蛋話,但最後還是忍了回去,點頭得到一顆糖。
南方日鶴點頭,總結道:“你有重要的人,不能忍受和他分開。”
犬井戶締把這當成問題,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沒停下來:“能接納他認識的新朋友嗎?”
隻是朋友的話……
犬井戶締繼續爽快地點了頭,順帶用眼神催促諸伏高明趕緊發糖。
“那能忍受你重要的人,把和你相處時的某些動作、話語,帶進新關係裡嗎?”她問。
犬井戶締不催糖了。
他直勾勾地盯著諸伏高明,臉色低沉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天色,聲音裡卻帶著點可憐和不知所措:“……高明,你要養新的貓了?”
南方日鶴把這當成了回答。
她為自己瞎操的心歎了一口氣,老氣橫生地拍了拍諸伏高明的肩膀,非常愉快、帶著些看戲的心理,眼疾手快地搶走了諸伏高明手裡的最後一塊糖,扯掉包裝以後自然地遞給他,示意他吃下去。
……這可是硬糖,直接吃下去可就窒息而死了。
諸伏高明頗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住糖,難得也帶著點茫然看向她,又在她想要上手的時候推拒不過,乾脆含在了嘴裡。
少女對著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理直氣壯地說:“諸伏,我知道你一向是個講究人,但日都島有句俗話,魚護裡的魚不是你的,端上餐桌的也不是你的,吃下去的才是你的。”
“你這個情況,我看不用想著命名了,不如跳過一壘二壘,直接本壘吧。”
一向謙謙君子的諸伏高明差點嗆住,他咳嗽幾聲,沒讓自己失禮地把糖塊吐出來,隻是那份不可置信還是鮮明地表達了出來:“日鶴君……!謹言慎行!”
他的臉皮明顯比口吐驚人之語的少女還薄些,此時已經染上了微紅。
“我可是在說野球。”南方日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推了推臉上有些沉重的鏡框,“票據在桌子上,你們走的時候自己拿就好,我先去做飯了,請自便~”
南方日鶴施施然退場,隻留下頭痛的諸伏高明和亟待解決的大麻煩。
大麻煩本貓看看門,又看看捂著額頭不說話的諸伏高明,蹭蹭蹭地湊了過去,像小時候一樣發表了十萬個為什麼的演講。
“所以你要養新的貓?還是隻是開玩笑騙我的?一壘二壘本壘是什麼意思,感覺好奇怪……命名又是指什麼?日鶴說的那個比喻我知道是吃到嘴裡的才是自己的意思,是指糖嗎?”
不養新的貓,這個確實是騙你的。
一壘二壘本壘這種話題,禁止討論。
命名如上。
至於比喻……
諸伏高明深深地歎了口氣,隻覺得嘴裡廉價的甜味略微泛苦。
吃到嘴裡的才是自己的,這個理解倒沒問題。但那家夥指的絕對不是糖,而是很過分的某些事情——
諸伏高明心煩意亂之下,沒注意到自己隻是在心裡挨個回答了犬井戶締的問題,實際上仍然一言未發。
於是犬井戶締本人獨立進行了思考。
需要重申並加重強調的是,隻要願意去想,犬井戶締的腦子實際上是相當好使的。
結合南方日鶴這些飽含暗示性的問題,再加上諸伏高明此時隨著心情散發出來的某種、他曾經在山林裡時嗅到過的同樣的氣味,犬井戶締很快便理清了自己究竟回答了什麼問題,給出了什麼樣的答案。
在把這個遊戲列為人生禁區的同時,他晃晃尾巴,默默地換了一個方向,背對著諸伏高明。
他開始有點明白在南方日鶴和諸伏高明的定義裡,戀人是種什麼關係了。他之前認為的“在一起”、“不會分開”並不是錯誤答案,但似乎還要加上一個前提——不容他人涉足的二人組合。
他之前關於四個人一起生活下去的想象,似乎注定是異想天開。那些關於仔貓的期待,從誕生注定便是空談。
犬井戶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尾指。
被線牽住的緣分已經被神明所寫定,但也談不上牢不可破,如果是他的話當然可以扯掉,輕輕鬆鬆。而諸伏高明毫無察覺,自然也不會提出異議。
……畢竟,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答應過另一個人了。
連這麼漫長的生命,似乎也隻是為了等待他。
“抱歉,日鶴君剛剛……欠的那顆糖之後我再補給你,KIKI。”諸伏高明匆匆嚼碎硬糖,冷不丁地開口,“不過,日鶴君現在在做什麼?”
還在糾結某些情感問題的大貓“唰”地彈出耳朵,卻不是為了聽南方日鶴,而是震驚於諸伏高明的問題——
不許他用這種聽力去偷聽彆人的隱私,即使不小心聽到了也要守口如瓶、爛在肚子裡,這還是高明教他的!
年輕的長兄輕飄飄地瞥他一眼,眼角上挑的鳳眸裡情緒難辨,灰藍色的色澤冷靜深沉,語調平靜,還帶了些不明顯的困惑,犬井戶締卻本能地覺得他說出的話似乎頗具深意:“你不是知道她故意在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裝作配合她的嗎?”
……啊?是這樣嗎?
犬井戶締呆呆地晃了下尾巴,大尾巴從左邊晃到右邊,最後有些猶疑地搭在了諸伏高明的小臂處,被少年半垂眼簾,握著輕輕揉了揉。
……那、那就是這樣吧……
犬井戶締縮了縮脖子,比起以往的真懵,這次是學著半生不熟地裝起了懵——
他不太想說出答案,而笑意不及眼底的諸伏高明似乎也不太想知道答案。
“她剛剛往前台那邊走了。”犬井戶締小聲說,根據聽到的聲音複述起南方日鶴的行動。
和犬井戶締因為緊張而自顧自想象出的不虞不同,除了某個瞬間的羞惱,諸伏高明實際上並沒有生氣。
“咦?龍之介好像也在找日鶴,現在他們兩個碰到一起了。”
隻要把事情攤開來說,一點點分析利弊與得失——不,也許不用這麼複雜。隻要當他知道世俗意義上的戀人隻是兩人間的關係,相當於強迫他在三人中選擇其一時,諸伏高明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會是首選項。
就像更早以前那樣。
“他問日鶴,放在自己桌上預定好的船票和酒店入住憑證是什麼意思……”因為奇怪的展開,犬井戶締的聲音裡逐漸帶上遲疑。
對犬井戶締來說,這個看似有三個選項的選擇題其實隻有兩個。
“……日鶴說,給他預定了大阪七日遊。”高中生繼續乖乖地複述,“龍之介有點意外,問她旅館怎麼辦,然後又問她準備兩個人的旅行花銷會不會很高……”
要麼選擇景光,要麼誰都不選,裝聾作啞。
“……那個,高明,你在聽嗎?”被一直握住揉捏的尾巴雖然不痛,甚至稱得上舒服,但這種隱隱的舒服感隨著無休止的疊加,逐漸變得有些難以承受,從享受變成忍耐。
犬井戶締弱弱地開口,但大概是小動物趨利避害的直覺,他既不敢說感覺奇怪,也不敢抽出尾巴,隻敢偷偷摸摸地轉移臉色越來越黑的諸伏高明的注意力。
“日鶴說她會解決旅館問題的,龍之介好像以為日鶴也會跟著去……她沒否認,也沒承認耶。”
這是諸伏高明早就知道了的答案,他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因此生氣。
但不管心裡如何清楚,等真切看見那家夥從一開始的懵懵懂懂、不知如何作答,到中間翹起尾巴,全都想要的貪貓姿態,再到最後意識到隻能選一個後,驟然變化的態度……
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在握著些什麼的諸伏高明一心兩用,心不在焉地繼續了之前的行為。
“……嗚。”要害處被越揉越熱,電流順著尾椎竄上脊椎,尾巴幾乎已經發麻失去知覺的大貓從喉嚨裡發出小聲的嗚咽,但隻是本能調換了一下坐姿,完全不敢出聲提醒。
日鶴在和龍之介討論,完全沒有空閒來解救他……可惡,這明明也是她引發出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