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聽後嚇了一跳。
商溯訝異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商憫直直地看著商溯,語氣頗有些任性。
商溯略一思索,無奈笑道:“憫兒,往後有這種事直說就好。”
他從書桌的暗格中取出一扳指,隔著長桌拋給商憫,她抬手接住,看見扳指上雕刻虎紋。
“憑此信物可調遣暗衛,雨霏以後就是你的人了,不止她,其餘暗衛你均可調遣,不用擔心使喚不動。”商溯道,“讓她在你身邊隻是為了讓你有個護衛,她武藝超過你,這護衛才有意義,不然若是她弱於你,這護衛不要也罷。”
商憫把扳指戴在左手大拇指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有這個我就相當於暗衛統領了?這扳指是隻有一個嗎?”
“為父不需扳指。”商溯笑道,“就像那兵符,對我而言隻是信物。”
商憫懂了。
人畢竟不是工具,會思考,沒有那麼死板。隻要商溯還在王座上坐著,大家都會知道他是武王,武王才是他們真正需要效忠的對象,兵符隻是個象征物,武王說這東西有用,它才有用,武王說這東西沒用,那它就是一塊垃圾。
兵符也好,扳指也罷,代表的其實是權力的讓渡,而武王本身就是權力的象征,就是權力本身,哪裡還需要信物才能驅使兵馬暗衛呢?
商溯給商憫玉扳指,是給了她一個身份,表示她今後就是雨霏的直屬上司了。沒有這個玉扳指,雨霏頂多算是彆的領導外派到商憫這裡出差的員工。
“雨霏是十年前流亡到武國的災民,她根骨不錯,進了暗衛營。”商溯道,“回想起來,雨霏已經在暗處照看你好幾年了。”
雨霏似也驚訝武王把她的身世記得這麼清,即刻答道:“回王上話,有五年了。”
“你五歲她就在你身邊,”商溯笑笑,“如今這照看隻不過從暗處轉到了明處,原諒為父沒有事先跟你商量,實在是時局有變,為父必須要確保你的安全……因為不管是各諸侯國還是宿陽那位,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看一眼雨霏:“退下。”
雨霏躬身後退,帶上了內殿的門。
商憫直奔重點:“刺殺我的是王後嗎?”
商溯苦笑,“是也不是。憫兒,為父先前不想告訴你,怕你跟謙兒生嫌隙。”
“果真如此。”商憫沉聲道,“我記憶有缺,不了解身邊有何人想對我下手,從姑姑的隻言片語中,我覺得要麼是忠順公叔父,要麼是王後,回宮後,我愈發覺得應該就是王後做的。但父王,你為什麼說是她又不是她?”
商溯問:“你可知,你這位母後出身何族?”
“她是梁國公主。”商憫眉毛微動,“宴會上,姬麟說……梁王被格殺於宿陽之外。王後是這位梁王的後人?”
“此梁王非彼梁王。”商溯搖頭,“梁王昔年叛亂已死,梁國宗室被屠戮殆儘,王位無人繼承,於是燕皇陛下從姬氏宗族中挑出一人,將其封為梁王,繼承梁國封地了。”
商憫怔然,“她也姓姬。”
“正是。”商溯頷首。
“父王,您當年和我母後是政治聯姻嗎?您的兩任王後,都姓姬。”商憫神情複雜道,“請原諒女兒無禮探聽父輩之事,但我還是想知道……”
“我與你母親是偶然相識,最終燕皇賜婚,他對此樂見其成。”商溯默然許久,聲音不自覺變沉了許多,“至於我和姬妤,亦是燕皇做媒。”
姬妤是現任王後的名諱。
商憫慢慢理出了一個思路。
母後姬令儀是燕皇族一員,現任梁王直接出身於燕皇族,武國兩任王後都是姓姬的。
一個逝世,燕皇立刻給武王指了另一個姬姓王後。
其中意義不得不讓人多想。
這恐怕代表著,燕皇想要借姻親關係控製武國。
“是王後要刺殺你,卻也不是她要刺殺你。”商溯低沉道。
商憫眼神微變,接口道:“是她身後的燕皇要刺殺我!”
“這些年來,我一直有意培養你做繼承人,限製你與王後親近。”商溯道,“或許是我做得太明顯,是以引起了猜忌,導致宿陽那位一念之差,要置你於死地。”
他輕歎道:“憫兒,你應該明白,要繼承王位便需經曆萬千磨難,生活在蔭蔽之下的鳥兒是沒有辦法長成雄鷹的。若我將你雪藏,你會錯過許多成長的機會,若我掩去你的鋒芒,朝堂上下的大臣就會覺得你是平庸之輩,你的地位反而不穩。”
“我倚重你,看重你,這會給你帶來腥風血雨和他人的算計,也會給你帶來滿朝大臣的關注和支持。”武王商溯的話中,鐵血殺伐的冷意幾欲溢出。
“寶劍無需藏鋒,它出鞘便是為了見血。憫兒是正被打磨的寶劍,敵人的血與骸骨可能會毀了你,但我認為,它必定會成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