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生唯一體會到了這般的無力感, 蒼雲沉隔著麵前的巨型光屏,黑沉的眼球微微晃動,貪戀地注視著瑟西爾的容顏。
多日不見的人魚格外美麗, 蒼雲沉扯了扯嘴角,努力揚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或許以後就看不到了吧。
屏幕中的瑟西爾隻是睜著眼睛看他,灰藍色的眸子中沒帶著任何的情緒, “蒼雲沉。”他喊了一句omega的名字,安安靜靜地沒有任何後續。
“我在。”蒼雲沉輕聲應道, 口中溫柔勸返:
“回去吧。”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眼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乞求。
“不,”瑟西爾側頭拒絕,人魚抬手推進拉杆:“請求對接。”
他當著蒼雲沉的麵拆掉星艦上的智能ai,人魚將小小的機械零件握在手心裡銷毀,順便把被捏成一團的可憐金屬放在通訊大屏中展示。
他親手斬斷了自己的退路, 至此隻能向前。瑟西爾盯著蒼雲沉的眼睛,帶著力量的話語一字一頓:
“請求對接。”
身為能在排行榜最頂端守擂的指揮官, 瑟西爾遊戲中模擬過無數次星艦對接,如果哪日能夠舉行星艦對接比賽,他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他手動操縱著星艦靠近隧道, 此時第軍團的戰艦並不是完全靜止在隧道旁,而是正被風刃裹挾著緩緩送入無底洞口。
普通星艦的動力根本不足以拉動趨於報廢的戰艦, 瑟西爾先將星艦調整到相同的轉速, 在極少數的嘗試下準確地對準了連廊卡扣, 僅在秒之後,人魚便明確地聽見了環環相扣的哢噠聲,在瑟西爾的極限操作下,完美完成了超高難度的對接!
緊閉的連廊打開, 隻見蒼雲沉站地筆直,他拗不過瑟西爾,隻能先一步等在通往戰艦的入口。瑟西爾緊跑兩步撲到思念的omega身上,他將自己塞進了散發著溫熱香氣的胸膛,這是隻為自己一人提供的玫瑰。
蒼雲沉歎了口氣,他緩緩收緊環抱著人魚的手臂,用力將他揉入骨血。
瑟西爾有一種能將他的心慢慢填滿的魔力,我的小人魚。他突然有了一種立即將自己後頸處仿生皮揭開的衝動,omega想讓人魚吻一吻自己正叫囂著空虛的腺體。
“我好想你。”閉著眼睛窩在omega懷裡的瑟西爾悶悶地說,他的眼尾微微下垂,精致的鼻子順著襯衫領口的縫隙嗅來嗅去。
他見蒼雲沉不為所動,眼睛一眨開始裝可憐:“一日之內連著兩次星際躍遷,我的頭好暈。”
蒼雲沉垂眸握住人魚的腿彎,他彎身將瑟西爾公主抱在懷中,人魚無比熟撚地將手臂環在omega的後頸處,靈活的左手順著肩膀捏了捏omega有些緊繃的肌肉。隨著筋骨的放鬆,抑製不住的情緒從蒼雲沉的麵上顯露出來,那是一種混雜著悲傷、心疼、以及愛意的複雜的、無法估量的東西。
他沒有立即決定人魚的去向,而是抱著他的珍寶,一步一步地走回戰艦。
人魚就這樣又住進了熟悉的臥室,他被蒼雲沉壓在床上強製休息,omega一早便注意到了他眼下的隱隱青黑,蒼雲沉拿出醫療包內的靜音耳罩,輕輕地扣在瑟西爾的耳側。
駕駛室搶修的聲音被薄薄的耳罩隔絕,瑟西爾打了個哈欠,迷蒙地聽見預計明日便能奪回ai控製權的彙報聲。
就在人魚快要陷入夢境時,戰艦內突然發生了意外,原本無事還能幫齊麟壓製高等級alpha的尤利婭突然躁動,正個駕駛室布滿了苦澀到極致的茶香。
“我不需要抑製劑!”alpha咬牙堅持,但齊麟趁她不備,在保證沒有暗傷的情況下強行將速效抑製劑注射至alpha的體內。
尤利婭的臉上猶帶著淚痕,強大的女alpha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顯露了脆弱。
將尤利婭安頓好的齊麟偷偷背著蒼雲沉將睡到一半的瑟西爾從被子裡挖出來喝酒,他帶了兩大瓶果酒,還沒等坐穩就仰頭灌自己了一口:“你為什麼會來這兒?”
不甚清醒的瑟西爾裹著柔軟的被子,他惺忪著眼睛盯住狹長瓶口中騰起的酒液,張口便說我來拯救世界。
齊麟還以為自己喝醉產生了幻聽,他晃了晃頭,確認裡麵裝的不是水:“.....你說什麼?”
“蒼雲沉是我在這個世界裡的.....怎麼向你描述呢?”瑟西爾伸手拿過酒瓶,跟著beta的動作也喝了一口酒。齊麟還算有分寸,中等的酒精度數並不辛辣,畢竟出發匆忙,離家出逃的beta隻能在黑市上搞到這種低質澀口的香精酒。
“他是我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唯一意義。”
“哇哦。”齊麟乾巴巴地感歎,他又敞開喉嚨猛喝了兩口,轉眼間便已經將瓶中的酒液消滅了大半。
beta握著手術刀的手已經開始不受控地顫抖,他垂頭落下一滴正正好好穿過瓶口的淚,瑟西爾順著他的手看去,看見齊麟的手腕上仍舊戴著那枚已經黑屏的光腦。
齊麟不自在地將手縮進袖子裡,直接起身搶過瑟西爾手中的酒瓶一飲而儘:“喂,認真的,”他不雅地打了個小飽嗝,迷蒙的眼睛虛焦在空氣中:“你到底來做什麼。”
“諾頓沒和你說過嗎?”人魚放下空無一物的雙手,他彆開臉望向臥室門口:“我的使命就是——炸毀蟲族隧道。”
“這件事隻有我能做。”
也不知道這醉鬼聽沒聽懂,被迫當了半個晚上的知心大哥哥瑟西爾打了個哈欠,對著門口懶懶道:“都聽見了?”
高跟鞋的聲音響起,隱藏在黑暗視野中的尤利婭顯出身形:“這件事,元帥知道嗎?”
“生著病就不要穿高跟鞋了,”出於對女生的照顧,瑟西爾費力讓自己離開溫暖的被子,他起身從鞋櫃裡拿出雙一次性拖鞋,彎腰將它們放在女alpha踩著細高跟的腳邊。
尤利婭把腳踩進隻有薄薄一層底的棉質拖鞋中,身高驟然矮了一大截,隻能儘力仰視高挑的人魚。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alpha著急道:“這裡是奧蘭擇給元帥的埋骨地!”
尤利婭喊出這句話後才頓覺失言,她瞬間脫力後靠,幸虧瑟西爾讓她換上了薄底拖鞋,這才免了狠狠跌落在地的結局。原來她便大皇子安插在第軍團的最後一枚眼線,瑟西爾在翻閱劇情時總是在疑惑為什麼蒼雲沉會被如此輕易地暗害,直至在軍部那日的際遇,這才讓他找到了關鍵點。
“是你強製提前了蒼雲沉的熱潮期。”他回想起自己使用積分從019處購買的監控錄像,高位麵的科技細節到每一個微表情。囂張皇子的攻擊在被尤利婭攔下後戛然而止,尤利婭對奧蘭輕輕搖頭,精致的紅唇指引著辦公區的方向。
被戳破的alpha眼神慌亂,其實尤利婭在接到奧蘭要強行催化蒼雲沉的命令後,有想過直接向蒼雲沉投誠,但她做不到。
她緩緩舉起藏在背後的光刃,撲向呆呆站在原地,甚至看起來還未睡醒的人魚。
“小心!”蒼雲沉閃身出現,在電光火石之間,omega抬手打落光刃,將瑟西爾護在身後,
尤利婭見攻擊不成,她回手掏出第一把光刃狠狠挖在右臂處,一枚牽扯著血肉的監視器掉落在地,綠色的呼吸燈閃爍了幾下,緊接著便失去光芒。
“奧蘭控製了我的家人,”她深吸一口氣,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我整日提心吊膽。”
“對不起,”尤利婭捂住臉頰,原本保養得宜的紅色長發正亂糟糟地糾結在頭上,精致的妝容也擋不住此時的狼狽不堪。
“是我提供了第一軍團登艦的授權,這才讓他們更換了戰艦上的備用機甲。奧蘭對我說這隻是一個小小的、不聽話的教訓,可我直到看見您抱著人魚登上戰艦時才漸漸褪去恐慌。”
alpha越說越激動,原本被強行壓下的苦澀茶香再次迸發,五感敏銳的人魚根本聞不了這個味道,瑟西爾自背後環住蒼雲沉勁瘦有力的腰肢,深深呼吸著木質玫瑰的熟悉香氣。
仍在密閉臥室中攀升的茶香戛然而止,尤利婭的身體突然軟下去。齊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並成劍刃的右手正牢牢砍在alpha脆弱的後頸處。
“都圍在這兒懺悔呢?”
beta眼中一片清明,絲毫沒有醉態。
“其實我也有要向你坦白的事情,有關於十幾年前的....那場綁架。”齊麟衝著沉默的蒼雲沉說道,他彎腰將昏迷的alpha扛起來,第一性彆的差異讓他不尷不尬地用不上力氣:“但一切都等或者回到中央星再說。”眼見著尤利婭要從自己小肩膀上滑下去。
“搭把手啊!”
病床旁的監護器滴答作響,醫護小聲抱怨著又送來一個alpha。床位已經被安排地滿滿當當,尤利婭緊閉著眼睛躺在不算寬大的單人病床上,其餘人隻能緊湊地在圍簾隔開的狹小空間內擠來擠去。
“接下來怎麼辦?”
齊麟逞了一會兒英雄後又瞬間現了原形,他焦慮地握住手腕上的光腦晃來晃去,內側的皮膚都要被珍貴獸皮製成的腕帶磨紅。
瑟西爾看不下去他近乎自虐的行為,人魚剛想要伸手解開磨人的腕帶,卻被時刻注意著此方的蒼雲沉阻止。麵對瑟西爾的眼神詢問,蒼雲沉隻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諾頓是齊麟的一塊心病,當初諾頓拿走光腦改造時經過了齊麟的默許。他了解自己的好友,若齊麟不願意,諾頓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他的行蹤。
在確認尤利婭隻是因情緒波動過大而引發了信息素紊亂後,蒼雲沉悄悄帶著瑟西爾離開,他再次將人魚抱回柔軟的床鋪上,將散落在床尾的被子板板正正地蓋在瑟西爾身上。
“睡吧,”他像哄小孩子一樣輕柔地拍了拍人魚的背部:“明天醒來,一切都會變好。”
奔波了整個日夜的瑟西爾乖乖閉上眼睛,在濃鬱的玫瑰味道中墜入夢鄉。
可等他醒來的時候,睜眼所見的卻不是睡前的場景,雖然臥室中的窗簾緊閉遮擋住銀河參照物,但瑟西爾能明確地感受到身下飛行器正在以超高的速度移動。
他連忙走出昏暗的房間,此時的瑟西爾無比痛恨星艦能夠自動巡航的功能,駕駛室中被修好的ai正兢兢業業地運轉,窗外浩瀚的銀河完美取代了黑暗無底的蟲族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