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珍衝那人罵道:“滾!我們家的事情不用你管!”
夏大明嗬斥道:“你給我閉嘴!”
趙美珍開始重重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她就支撐不住了,乾脆癱坐在走廊的台階上,依舊用殺人的目光看著夏青棠。
夏大明跟鄰居道了歉,然後看著夏青棠低聲道:“青棠,你是不是真的討厭那個孔同誌?”
“是。”
“那就算了,這親事咱們不談了,你才二十歲,過個兩年再說親也來得及。”夏大明眼神看上去有些複雜,但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慈愛和不忍。
趙美珍一邊咳嗽一邊吼道:“不行!她……必須……嫁!夏大明我……告訴你,這樣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夏大明說:“孩子都那樣了,你是想逼死她嗎?再說她都是有工作的大人了,你也要聽聽她自己的意願。”
“大人?有本事她彆住在我家裡!這個家是廠裡分給我的!她不聽我的話,就從我家裡滾出去!”趙美珍指著夏青棠的鼻子罵道。
夏青棠沒說什麼,轉身走進自己的棚屋,開始收拾東西。
夏家的門前一左一右搭了兩個棚屋,夏青棠的這一間是麵積最小的,隻放了一張單人木床,一張舊寫字台,還有一個親戚家不要的破櫃子,剩下的就是兩個夏大海自己做的木箱子,裡麵裝著夏青棠的冬衣和棉被等物。
而同樣是住棚屋,哥哥夏青海的那一間卻有一張雙人床,有半新的寫字台,有正常的衣櫃、書櫃,還有給他放東西用的矮櫃,雖然條件同樣一般,但卻比夏青棠的好多了。
夏青棠當年何嘗不是想早一點脫離這個重男輕女的家,所以才稀裡糊塗嫁出去了。
現在趙美珍叫她滾,她是求之不得的。
棉紡廠不是鋼鐵廠那樣的大廠,但也有職工宿舍,八個人一間,用公共廁所,但比學校宿舍要寬敞些,一樓還有四季都可以使用的男女大浴室,搬去宿舍住,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不過申請宿舍需要時間,夏青棠現在事發突然,隻能先去彆人家借宿一段時間。
親戚家是不能去的,到時候他們都會幫著趙美珍,她能去的,還是隻有胡燕妮家。
鋼鐵廠住宿條件比棉紡廠好,胡父算是個小領導,所以家裡分到了一套兩室一廳有衛生間的房子,因為臥室麵積很大,所以又專門隔開一間做成兩個小臥室,讓胡燕妮跟哥哥一人一間。
現在哥哥在鄉下,他們家等於空了一間小臥室,夏青棠要是給些錢和糧票,應該是可以借住一段時間的。
她把自己夏天的衣物、鞋子、平時用的東西全都收拾好,把藏在牆角餅乾盒子裡的二十三塊錢和僅剩的一些糧票藏在背包裡麵,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趙美珍見她真的要離家出走,便冷笑道:“有本事,你出去了就彆再回來!”
夏青棠沒有搭理她,夏大明卻嚇了一跳,他拽住夏青棠的背包:“哪有吵架就往外跑的?你也這麼大了,要是出了事,我跟你媽可怎麼辦?”
“媽才不會擔心我呢,我死在外麵,她隻會可惜不能把我賣個好價錢,不能給我哥換東西。”夏青棠很平靜地說道。
“那也不能往外跑啊,就算是……就算是為了我,彆讓我擔心,行不行?”夏大明幾乎從未說過這樣的話,所以怎麼聽都有點怪怪的,但話裡的意思還是挺明確的,他確實擔心女兒出事。
夏青棠歎口氣,低聲說:“爸,不是我想走,是媽非要逼我。我出去住幾天,你也勸勸她,等她想通了再說。”
“那你總得告訴我,你去哪兒住吧?去你姑姑家?還是大姨二姨家?”
“我去同學家,等我安頓好了,明天我會去倉庫告訴你的。”說完,夏青棠就走了。
她在鋼鐵廠門口等到了下班的胡燕妮,跟她說了家裡發生的事情後,果然被帶回了胡家。
胡父胡母是那種比較仗義的性格,聽說夏青棠跟家裡吵架了,也歡迎她來住上一段時間。
晚上,躺在胡燕妮的雙人床上,夏青棠有些輾轉反側睡不著。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真的一直住在宿舍直到結婚為止嗎?”胡燕妮突然問道。
夏青棠說:“隻能這樣了,很多人也都是這麼做的。要是我能太太平平一直住在宿舍,我就謝天謝地了。”
這年月哪個單位都是結婚才能分到房子,不結婚有個宿舍住已經很不錯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媽還會跟你鬨嗎?”
“她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夏青棠沉聲道:“那個姓孔的也是,不會就這樣放過我的。”
“那要怎麼辦?”胡燕妮突然緊張起來了。
“總能想到辦法的。”夏青棠翻個身,“我們都睡覺吧,你彆為我擔心了,會沒事的。”
夏青棠在胡家住了幾天,趙美珍沒去車間找她,倒是夏大明過去偷偷塞給她幾張糧票,讓她注意身體。
眼看快到月底,很快就能發工資,夏青棠的心情剛剛好了一點,就接到了廠辦的通知,說她被調去倉庫做搬運工了,立即生效。
溫曉麗等人驚訝極了,倉庫都是重體力活,從來就沒聽說過讓一個女同誌去倉庫做搬運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