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小蘊確實是個機靈鬼, 有他在,什麼都不用擔心。再說你媽媽也不是那樣的人,她分得清事情輕重的。這次她為了自己母親回娘家, 有什麼火也絕對會忍住回來發泄給成業的。”謝爺爺說。
謝成業夫妻倆的感情特彆好,所以謝爺爺很熟悉兒子兒媳婦的作風。
謝瑾萱見夏青棠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了, 便也點點頭說:“爺爺說得對,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了。”
廚房剛好傳來六嬸的聲音:“人都下來了嗎?可以吃早飯了!”
夏青棠便立刻跑去廚房幫忙,六嬸煮了自己做的湯圓, 裡麵放了搗碎的花生和黑芝麻,拌上紅糖,咬一口裡麵的餡兒就會流出來, 特彆香甜可口, 每個人都吃了一大碗。
吃完以後, 謝爺爺又要出去工作了, 今天是元宵節, 他自然也是有各種活動和會議要去參加的, 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奶奶怕吃了糯米食難消化, 等六嬸收拾好廚房,就拉著她一起去找老朋友說話。
六嬸說:“怎麼不拉著青棠跟我們一起?”
“明天就上班了, 讓他們小兩口今天單獨相處。”奶奶笑著說:“我看瑾萱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還是讓他們年輕人一起待著,說不定心事就解決了。”
快到八點的時候,謝成業也拎著皮包跑去單位了, 家裡就剩下謝瑾萱和夏青棠兩個人。
夏青棠坐在後院曬著太陽, 謝瑾萱送了一杯熱茶給她,問她想不想出去玩兒。
“玩什麼呢?”夏青棠說:“我這個人也沒什麼玩耍的興趣愛好。”
她之前的愛好是做美食、看書、看電視劇,基本上都是一些待在家裡就能完成的愛好, 因為她之前沒錢沒時間,隻能在這些事情上找尋樂趣。
至於現在,她手裡有錢,也有時間,但目前整個社會都沒什麼消遣活動,夏青棠甚至想過要不要找個老師開始學外語了。
謝瑾萱倒是很喜歡戶外運動的,他會打籃球、乒乓球,田徑方麵也很擅長。
謝瑾萱想了想,見陽光正好,也沒什麼風,就問她想不想出去打乒乓球,他可以負責教她技術。
“我是想打球的,可是陪我打球會不會耽誤你看書?”
“今天過節,偷個懶沒關係的。”謝瑾萱說著就去拿了球拍和球,帶著夏青棠出去了。
大院兒籃球場過去就是一排乒乓球桌,都是磚石砌出來的,不少小朋友和年輕人已經在那裡打球了。
幸好最靠近大路的那張球桌還空著,謝瑾萱就帶著夏青棠過去打球。
夏青棠的乒乓球打得很一般,是讀書時候跟同學們後麵隨便學出來的,但謝瑾萱很有耐心,一邊給她喂球,帶著她拉球,一邊告訴她怎麼糾正動作。
兩個人打了一會兒,夏青棠就熱出一身汗來了,她脫掉了棉衣放在一旁,然後回來繼續打。
以前她不怎麼玩球類運動,現在被謝瑾萱這樣一指導,倒是覺出幾分樂趣來了。
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抱著球拍蹭了過來,看著他們倆又打了十幾分鐘,為首的那個女孩子小心翼翼說道:“能讓我們打一會兒嗎?”
謝瑾萱笑著說:“問姐姐,要是姐姐同意了就讓給你們打一會兒。”
小女孩就趕緊看向夏青棠:“姐姐,能讓我們玩一會兒嗎?”
夏青棠笑著說:“你們幫我計時,再打十五分鐘就讓給你們。”
小女孩說:“我們沒有手表。”
“我有,那我來計時,到時間就換你們。”夏青棠笑著又一個揮拍,結果球沒打過去。
小女孩身旁的圓臉男孩說:“哎呀,你技術真爛,這球你都接不住。”
“對啊,我就是打得不好,所以才要多練習嘛。”夏青棠撿起球重新發球。
他們倆果然又打了十五分鐘,就把球台讓給了那幾個孩子。
小女孩說:“給我們打多久呢?”
“半個小時吧,之後我們再交換。”夏青棠說。
“好呀,那你們可不能少算我們的時間。”圓臉男孩大聲說道。
“放心,我才不騙小孩子呢。”夏青棠好笑地搖搖頭,然後看向謝瑾萱,“要不要回家喝點兒水?我出了不少汗,口渴了。”
“好啊。”謝瑾萱把兩個人的棉衣撿回來,正要幫夏青棠穿上外衣,就聽見大路上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謝瑾萱!”
他們倆同時朝聲音那邊看過去,隻見一個高大黝黑的男青年,穿著深藍色的棉衣,軍綠色的長褲,一雙解放鞋,背著一個巨大的綠色背包,兩手各拎著一個大包袱,像逃荒者一樣從大門那邊跑了過來。
謝瑾萱眼睛一亮,立刻喊道:“駱向前!你回來了?”
“對!我回來了!”駱向前大踏步跑過來,把兩個大包袱朝地上一扔,就要跟謝瑾萱擁抱。
謝瑾萱趕緊把手裡的兩件棉衣塞給夏青棠,然後跟駱向前緊緊擁抱在一起,兩個人看上去都特彆開心。
夏青棠聽謝瑾萱提起過這個人,駱向前是謝瑾萱的發小,他們倆跟另外一個叫冷鋒的人是同一年出生,然後一起長大的。
三個人一起上托兒所,一起讀書,畢業後,冷鋒跟謝瑾萱選擇了去當兵,駱向前去了鄉下插隊,現在駱向前從鄉下回來了,就剩下冷鋒一個人還在外地站崗。
兩個人激動過後,駱向前鬆開雙臂,把謝瑾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你變白了,這下真成小白臉了!”
謝瑾萱哈哈大笑:“我們天天坐在辦公室,又不怎麼曬太陽,當然會變白,你倒是黑的不點燈看不見了。”
駱向前一抹後腦勺,笑著說:“男人嘛,黑點兒好看!”
他的身高跟謝瑾萱差不多,應該有一米八出頭,不過他之前一直在鄉下,飲食上可能不太好,所以看上去特彆瘦,臉頰微微凹陷,但五官還是不錯的,屬於硬朗型的長相,國字臉,濃眉大眼,笑起來露出一嘴白牙,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個很開朗的人。
這跟謝瑾萱的描述也是符合的,他說過,駱向前是他們三個人中最開朗最健談的一個,他為人仗義熱心,表裡如一,心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是個直腸子。
但冷鋒不一樣,他人如其名,性格非常冷,不喜歡說話,永遠麵無表情,讓你猜不透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冷鋒也是一個很仗義的人,隻是他的仗義跟駱向前的不同,駱向前對所有人都仗義,冷鋒隻對自己人仗義。
謝瑾萱說:“你怎麼今天才回來?之前給你寫信你也沒回信,你家裡人也說得不清不楚的,我還以為你這一批回不來了呢。”
“我也差點以為回不來了,不過幸好家裡還是幫我弄到一個工作崗位了,一直到過年前,才把手續辦完。結果公社那邊緊急要修一座橋,我要是回來了,他們就缺一個壯勞力,想著也不忍心,就留在那裡幫他們到最後一天。我今天回來,明天剛好去上班。”
“那你被弄去哪個單位了?”
“糧食局,原先說沒有崗位的,不知道怎麼又弄出來兩個崗位,我是一個,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
謝瑾萱忍不住笑了起來,駱向前說:“你笑什麼?我這不是沒辦法嗎?我也想進省裡啊,但這不是沒崗位嗎?我家裡說了,先在糧食局乾著,過幾年再想辦法往省裡調。說起來還是你有本事,自己立了功,又寫得一手八股文,憑自己本事進了秘書室。你想笑就笑吧,你是可以笑我的,畢竟我沒有你有本事。”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笑你在哪裡上班呢?如今這個年頭,能有一個崗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我還能不知道這事兒多難嗎?我笑,是因為我知道糧食局為什麼空出崗位來了。”謝瑾萱說。
夏青棠也覺得挺湊巧的,沒想到謝瑾萱的發小居然去了糧食局,那空出來的名額之一,肯定就是孔良超的位置。
“為什麼啊?快跟我說說。”駱向前瞪大了眼睛。
“這個說來話長,等回頭有空了我再跟你細說。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愛人夏青棠,之前寫信跟你說過的。”謝瑾萱朝旁邊一伸手,指了指身後的夏青棠。
夏青棠上前一步,麵帶微笑衝著駱向前伸出一隻手:“駱同誌你好,我經常聽瑾萱說起你,現在你回來了,他就有朋友一起玩兒了。”
駱向前把目光移到夏青棠的臉上,登時像是受到了巨大驚嚇一般,他倒抽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捂著胸口說:“你!你不是謝瑾萱的那個夢中情人嗎?你真嫁給他了?”
謝瑾萱哭笑不得:“你在說什麼?我信裡不是告訴過你,我跟青棠結婚了嗎?名字都寫上去了,你現在為什麼這麼驚訝?”
“嗨,我哪記得小學妹的名字啊,當時就記得讀書時候經常陪你去看她,也隻記住她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了。”駱向前哈哈笑著,他又重新上前一步,握住了夏青棠的右手,“學妹你好啊,咱們也是校友,我就不喊你夏同誌了,太生分了,以後我叫你小夏,你叫我老駱就成。原來是你嫁給了瑾萱,那我可就放心了。以後都住在一個大院兒裡,平時有空閒一起玩兒啊?”
夏青棠笑著點點頭:“好啊老駱,之後有空來我們家吃飯,我給你們做幾個下酒菜。”
駱向前收回手,眼睛一亮:“你提到這個我可就來勁兒了啊,這幾年在鄉下太苦了,難得喝上一杯,現在回來了,我肯定要經常找瑾萱喝一盅的。就怕次數多了,小夏你會嫌我們煩人。”
夏青棠笑著說:“怎麼會呢?隻要你願意來,我肯定隨時歡迎。”
謝瑾萱是個非常有自製力和條理的人,他不可能經常性的帶朋友來家裡喝大酒,他能跟駱向前做了這麼多年好朋友,相信對方也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
“有你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等我休息幾天,我就去找你們玩兒。”駱向前看看他們倆,又說:“你們倆在這裡做什麼?”
“打乒乓球呢,今天是放假最後一天,肯定要好好玩一會兒啊。”謝瑾萱說:“要不你也來打一場?”
“我就不了,我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骨頭都快生鏽了。我要回家放下東西,然後讓我媽給我煮一大碗雞蛋麵,吃完以後去澡堂子洗個澡,鬆快一下。”
謝瑾萱說:“上午澡堂子不開,下午兩點才開呢。”
“那我吃了雞蛋麵就先睡覺,下午兩點再去澡堂子。要麼你跟我一起啊,幫我搓搓背。”駱向前搭住謝瑾萱的肩膀,“看你這體格,倒是比我壯實了。”
“我回來以後也每天跑步鍛煉的,再說我吃得好,體格肯定比你壯實。你現在瘦得過分了,在那邊能吃飽飯嗎?”謝瑾萱有點擔心地看著發小過分消瘦的身體。
駱向前說:“我們家還能短了我的口糧?個個月都給我寄糧票的,我糧食夠吃,就是最近修橋,抬石頭太累了,晚上累得渾身疼,我這回回來,不休息上一個月,怕是都緩不過來。”
“回頭讓你爸給你找個老中醫看看,我們小時候認識的老中醫回來了不少。抬石頭肯定傷腰,你可得悠著點兒。”謝瑾萱說:“幸好你第一批就回來了,趁年輕休養個一年半載的,身體應該就沒事了。”
夏青棠見他們倆聊得難舍難分,知道老朋友這麼久沒見肯定想多說會兒話,她便說:“瑾萱,要不然你陪老駱回他家,他背著這麼多東西,你也能幫他收拾一下,午飯時候你再回家。”
“那你呢?”
“我回家喝水,然後看看書準備午飯。”夏青棠笑著說:“你去陪老駱,不用管我,我一個人樂得逍遙。”
謝瑾萱明白她的心意,便點點頭,穿好自己的棉衣,幫駱向前拎了東西,然後兩個人一邊走一邊繼續大聲聊天。
夏青棠穿好棉衣,抱著球拍也跟在後麵往家走。
雖然結婚這麼久了,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謝瑾萱如此健談的樣子,他跟駱向前說得眉飛色舞,兩個人還經常說到一些她聽不懂的人和事。
一路上,不少人都跟駱向前打招呼,他嗓門大,見到人總是哈哈大笑,實在是個熱鬨人。
駱家跟謝家其實就在同一排,他們家在最當頭那一間,也是三層小洋樓,夏青棠其實天天從這裡路過,但沒有進去過。
到了駱家門口,駱向前回頭說:“那小夏,我帶謝瑾萱去我家啦。”
“去吧去吧,你們好好說話。”夏青棠揮揮手,又衝著謝瑾萱眨了眨眼睛,就一個人回去了。
奶奶跟六嬸也回來了,見她一個人回來,就問謝瑾萱去哪裡了。
“駱向前從鄉下回來了,他在駱家跟他說話。”
奶奶笑了起來:“向前那孩子回來了?那可好了,以後瑾萱就有人跟他一起玩兒了。你是不知道,瑾萱跟向前還有小峰,他們三個人好得跟親兄弟似的。後來三個人分彆去了不同的地方,瑾萱一個人先回來了,我還發愁他沒有夥伴一起玩兒呢,沒想到向前這麼快就回來了。等過兩天我也去看看向前,不知道他回來城裡,去哪個單位上班啊?”
“說是糧食局。”
奶奶先是一愣,接著就笑了起來:“那個什麼姓孔的被開除了,確實空出了一個位置呢。”
“說是進了兩個新人,不止一個名額。”夏青棠道。
“這是上頭要求的吧,各個單位都在安排崗位給年輕人,不過下鄉的人那麼多,怎麼安排得過來啊。”奶奶歎口氣,“這以後,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沒有崗位隻能自己創造崗位吧,到時候總能解決的。”夏青棠說:“奶奶,我們中午吃什麼呀?現在可以做午飯了吧?”
“今天家裡沒幾個人,我們吃簡單一點吧,你看看你想吃什麼,就讓小六做什麼。”
六嬸說:“今天沒什麼菜了,家裡隻有我自己發的黃豆芽,還有一點兒乾菜,要不然,就把黃豆芽炒了,然後做個香腸乾菜燜飯,再煮一個紫菜湯,隨便吃一吃,你說呢?晚上還是吃湯圓,早上做了那麼多,還放在那裡呢。”
“吃香腸還叫隨便啊?那可是好菜呢。我們就吃燜飯吧,瑾萱也喜歡吃燜飯。”夏青棠笑著說:“六嬸,我來幫忙。”
“幫什麼忙?就做一個燜飯,還要人幫忙嗎?”六嬸說:“你明天就要上班了,今天還不好好歇歇?”
“沒關係啊,我現在上班又不累,是坐辦公室呢。六嬸,我來擇豆芽。”夏青棠說著,就已經走進廚房了。
六嬸跟了進去:“是呢,我老是忘記青棠你已經去坐辦公室了,還總想著你在車間特彆辛苦。”
六嬸把自己發豆芽的水桶拿了出來,取出看上去生機勃勃的黃豆芽,交給夏青棠去擇菜。
奶奶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廚房門口跟她們倆說著話,因為駱向前回來了的關係,所以話題總是會說到他身上。
等一頓午飯做好,夏青棠已經知道了很多謝瑾萱跟發小們的童年趣事。
不得不說,謝瑾萱是個非常幸福的人,他不光有一個幸福健全的家庭,還有非常好的小夥伴,三個人一起長大,一起成長,這對他的人格健全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真要是說起來,上輩子,謝瑾萱擁有最好的親情和友情,唯一缺失的,便是他的愛情。
而這輩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愛情也悄悄地補上了。
夏青棠抿嘴一笑,覺得自己跟謝瑾萱雖然繞了很大一圈,但最終還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把紫菜蝦皮湯也煮好了,六嬸就說:“青棠啊,你去喊瑾萱回來吃飯。向前一回來,瑾萱就變成小孩子了,跟以前一樣,吃飯要靠人喊,不知道自己回來。”
“他們倆那麼久沒見麵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啊,這是正常的,我現在就去喊他。”夏青棠在圍裙上擦擦手,取了圍裙走了出去。
到了駱家門口,站在院子外就能聽見屋內傳來的歡聲笑語,可見駱向前的歸來讓所有人都很開心。
夏青棠大聲喊道:“謝瑾萱!可以回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