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重逢(2 / 2)

七零之攀高枝 漠漠無雨 18410 字 6個月前

“不是第一個,你們忘了周池啊?他當初可是讀了工農兵大學的!”一個剛回城的女同學道:“他大學畢業後不是去了什麼報社上班嗎?今天怎麼沒來啊?”

嚴振說:“我是通知他了的,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他家庭跟咱們的不一樣,不來也是正常的。”

這個周池同學也是個乾部子弟,因此能弄到那一屆的名額去讀工農兵大學。

夏青棠記得這個周池上輩子就不太跟他們這些同學來往,也不怎麼瞧得起人,當然最後也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混成什麼樣子了。

倒是這裡的幾個同學她都有印象,九十年代,喬建義因為是個維修工,下崗後又找地方學了修車的技術,後來自己在街邊開了個小店,專門修摩托車和汽車,雖然整天一身油汙不體麵,但他自己說過其實挺賺錢的。

那個紮紅頭花的女同學也是第一批下崗的,不過她膽子小,加上丈夫是在機關工作的,後來她就留在家裡做了家庭主婦,日子過得比較平淡安穩。

這個時候,有一個女同學捧著一杯茶低聲說:“工農兵大學怎麼跟正經大學比啊?那裡麵能讀什麼知識嗎?都是騙騙人罷了。”

工農兵大學學不到知識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不過也不會這麼直接說出來。

顧興安見大家都表情古怪,就朗聲說:“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畢業出來有個工作嘛。”

嚴振點頭道:“沒錯,就是為了有個工作,隻要不用下鄉,我看也差不多。”

話題重新回到了工作上,就沒人再去討論周池了。

夏青棠坐在胡燕妮的身邊,她用手帕裝了一些瓜子花生蠶豆,就坐在那兒隻聽不說話。

胡燕妮倒是挺想跟顧興安說話的,但她可能有點害羞,所以一直不敢過去找他。

夏青棠等了一會兒,見顧興安一個人過去桌邊倒水喝,就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顧興安,胡燕妮想跟你討教一下怎麼複習考大學的事兒,你能跟她說點經驗嗎?”

顧興安立刻道:“好啊,原來胡燕妮也要考大學嗎?我可真沒想到呢。”

夏青棠把顧興安帶到胡燕妮身邊坐下,然後就看著他們倆聊著複習備考的事情,自己則繼續吃瓜子花生。

到了九點半的時候,之前被大家提到的周池終於姍姍來遲,他騎著一輛二八大杠,穿著一身筆挺的乾部服,手裡拎著好幾個包紮整齊的油紙包,到了地方就用很大的聲音跟大家打招呼:“都來了啊?”

“可不都來了嗎?就差你一個了!”嚴振走過去,“你這拎的是什麼啊?”

“一點兒點心,你們拿去吃吧!”周池很有姿態地把幾包點心遞給了嚴振。

嚴振趕緊拿過去放在桌子上,然後一一打開:“都來吃,周領導請咱們吃點心了!”

“謝謝你啊,周池。”有同學笑著說道,然後就過去抓了一塊桃酥吃了起來。

周池擺擺手:“甭客氣!這種點心我平時常吃,已經不稀罕了。”

有個女同學道:“周池,我上次在路上碰見你,跟你打招呼你都沒有搭理我。”

“我沒有搭理你?怎麼可能?我那肯定是沒有看見。”周池矢口否認,然後就在活動室裡到處張望,像是在找人似的。

“喲,原來你是沒看見我啊,我還以為你是看不起我呢!”那女同學說:“你這種讀過工農兵大學的大學生,怎麼想起來跟我們聚會的?”

周池沒說話,直到視線落在夏青棠那邊的時候,他才趕緊走了過去:“喲,老同學,咱們挺久沒見了啊。”

夏青棠抬起頭來:“啊,是周池啊,確定挺久沒見了,你好啊。”

“你……你好,你怎麼好像越來越好看了?比剛畢業的時候還好看。”周池的耳朵有點兒發紅,眼睛直直盯著夏青棠的臉,眼珠子都不會轉動了。

之前的女同學立刻說:“原來是為了班花過來的。”

嚴振笑嗬嗬地走過來說:“周池,咱們班花已經是已婚人士了。”

周池渾身一震:“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都不知道呢?”

嚴振說:“我們也是才知道的,班花結婚沒告訴其他人,要不是顧興安在路上偶遇班花,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已經結婚了。不過結婚可是喜事兒,你應該恭喜班花呀。”

周池一臉震驚又沮喪的樣子,他瞪著夏青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喬建義說:“周池,你喜歡班花怎麼不早點兒追求人家啊?”

周池還是哭喪著臉不說話,嚴振重重拍了拍他肩膀,道:“男子漢大丈夫,彆哭喪著臉,走,咱們去那邊說話。你現在可是大記者呢,我上次還在報紙上看到你拍的照片了。來,你跟我們說說,平時工作是不是很忙?”

周池從工農兵大學畢業後就被分配去了省城日報工作,但是他成績很差,語文更差,讓他寫文章他連標點符號都用不對,寫出來的東西更是狗屁不通,但是他家裡是乾部,也不能讓他去打雜或者打掃衛生,最後有人想了個主意,讓周池學了攝影,之後就專門做攝影記者,做這個不用寫文章,他倒是做得如魚得水。

等他們幾個人離開後,胡燕妮湊到夏青棠的耳邊低聲說:“周池也給你寫過信嗎?”

夏青棠說:“沒有啊,那些信裡沒有他的。”

“那他做什麼這個樣子?我們畢業都這麼久了,你要是結婚早,孩子都能走路了,他到底驚訝什麼啊?”胡燕妮撇撇嘴,又回過身去繼續向顧興安請教。

聊起學習上的事情,顧興安顯得神采飛揚,他很熱情地把自己之前的一些經驗傾囊相授,還說自己那邊有書籍借給胡燕妮複習用。

夏青棠見他們聊得認真,就又去了桌邊,打算拿點兒點心吃。

兩個女同學走了過去,問她現在的情況。

“你們棉紡廠那個車間挺傷身體的,你也要注意一下,之後肺出毛病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夏青棠說:“是呢,我之前也挺擔心這個的,畢竟很多老員工都是因為肺病提前退休的。不過,幸好我已經從車間去了工會工作,以後不用擔心身體了。”

“你現在坐辦公室了?”女同學很驚訝,“你平時完全不跟我們來往,今天見到你,你真是一條又一條新聞啊。”

另一個女同學趕緊問道:“你是怎麼從車間調去辦公室的?這可是很難的。”

夏青棠簡單說了一下自己靠寫文章被工會主席看上的事兒,那倆女同學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良久,左邊那個說:“讀書時候你成績一般,沒想到現在還會寫文章了。看來畢業後,你的變化真大。”

“畢業也這麼久了,隻要看書學習,變化肯定會很大的。”夏青棠見她們倆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也沒多說什麼,而是找了個借口,又回到胡燕妮身邊去了。

之後,其他同學也陸陸續續過來找她說了話,大家互相了解了一下現狀,就已經到中午了。

嚴振說:“茶水喝光了,瓜子點心也吃光了,今天的小聚會就到此為止了。等年底,我再安排一次聚會,到時候希望大家還能來參加。”

“到時候,希望多幾個回城的同學。”

“沒錯!希望大家都能順利回城!”

於是聚會到此為止,嚴振跟顧興安留下來收拾東西,其他同學三三兩兩一起往外走。

一直很沮喪的周池突然跑了過來:“夏青棠,我有自行車,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夏青棠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也有自行車,我正要送燕妮回家呢。”

說完,她就走到自己的自行車旁邊,用鑰匙打開了車鎖。

周池顯得更加沮喪了,胡燕妮微微歎口氣,道:“周池,你彆這樣,青棠已經結婚了,你們不可能了。”

“我知道啊,我就是哀悼一下自己失去的愛情,也不行嗎?”周池捂著胸口,一臉悲傷的樣子。

夏青棠看他那樣子就覺得有點可笑,她說:“你的愛情都沒開始過,又談什麼失去?”

“你!”周池一瞪眼,“你懂什麼?我們文藝工作者就是容易傷春悲秋!”

“哦,那我不打擾你悲傷了,你慢慢悲傷吧。”夏青棠看向胡燕妮,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胡燕妮走到她身邊,小聲說:“這個周池怪好笑的,我們快走吧,彆理他了。”

夏青棠跨坐上自行車,剛騎著車帶著胡燕妮騎出去一小截,就突然踩了刹車停下來。

胡燕妮猝不及防,趕緊抱住她的腰:“怎麼了?”

夏青棠指指右前方:“謝曉霜。”

胡燕妮順著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有些陌生的謝曉霜站在一棵樹下,有些躲躲藏藏地看著這裡。

胡燕妮立刻跳下自行車跑了過去:“你真的回城了?你回城怎麼不告訴我們?還有,你都到這裡了為什麼不進去啊?你在這裡站多久了?”

謝曉霜的變化非常大,剛畢業的時候,她是個大眼睛圓臉蛋白皮膚的漂亮姑娘,而且很喜歡打扮自己,她的大辮子總會用桂花頭油梳得紋絲不亂,每個禮拜還會換上不同顏色的頭花或者頭繩子,衣服也總是選擇市麵上能買到的最鮮豔的那種。

那個時候,她就像金燦燦的花朵一樣,渾身上下都透著朝氣。

一年多前,她從鄉下回城看望父母,那次幾個女孩子也見了一麵,當時的她雖然黑了很多,但人還是很有朝氣的。

可現在的謝曉霜剪掉了那兩根烏油油的長辮子,留著一頭齊耳短發,整個人又黑又瘦,一雙大眼睛失去了從前的光芒,看上去仿佛丟了靈魂似的,看得人既驚訝又有些難過。

胡燕妮問了好幾句話,但謝曉霜一直不回答,胡燕妮有點著急了,就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為什麼不說話啊?曉霜,你到底怎麼了?”

夏青棠也推著車子走了過去:“曉霜,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謝曉霜有些呆滯地挪動目光看向夏青棠,過了好一會兒,她低聲說:“你們餓嗎?我請你們吃飯。”

胡燕妮說:“我媽媽在家燒飯,要不然中午去我家吃飯吧……”

“我就不去你家了,我們在外麵吃個飯吧,我請你們,我現在有錢,也有票。”謝曉霜說:“我過年那會兒就回城了,過了元宵節就在上班了。”

“那你怎麼不跟我們說?”胡燕妮說:“青棠還是從顧興安那裡聽到你的消息的。你不回我們的信,是我們哪裡做錯了嗎?”

謝曉霜看著胡燕妮那雙關切的眼睛,眼神裡終於有了一點點神采,她想了想,低聲說:“我確實出了一點兒事,也不知道能跟你們說什麼,所以就沒有回信給你們了。”

“你出什麼事了?”胡燕妮著急地問道:“連我們也不能說嗎?”

“我現在不想說。”

夏青棠道:“那現在就不說,你不是想請我們吃飯嗎?那我們去吃飯吧,往那邊走就有一個國營飯店,我們過去吃飯吧。”

“那我媽……”胡燕妮轉頭看她。

夏青棠說:“阿姨等不到我們,應該會自己先吃的,我們三個這麼久沒見了,我想跟曉霜一起吃個飯,你說呢?”

胡燕妮便點點頭:“那好,我們去吃飯。”

於是謝曉霜就帶著她們倆往前走,她走路的姿勢也跟過去截然不同,以前的她總是腳步歡快,下鄉之後更是充滿了力量,但現在她的腳步卻像是抬不起來似的,兩隻腳都在地上拖。

她這樣的狀態明顯很不正常,她一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嚴重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說。

夏青棠也不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麼,但看謝曉霜的樣子,還是決定先陪著她,說不定多相處一會兒,她就願意說出來了。

胡燕妮拉住謝曉霜的手,低聲說:“你是不是在那裡站了一上午啊?”

謝曉霜慢慢點頭,胡燕妮說:“你怎麼不進去呢?你站在外麵,多累啊。”

“我不想進去,但我想看看你們倆,所以就站在那裡等。”

胡燕妮心裡一酸,把她的手拉得更緊了。

三個人到了國營飯店的門口,正是午飯時間,裡麵非常熱鬨,可以聞到各種食物的香氣傳出來。

夏青棠鎖好車子,跟她們倆一起走進去。

“那邊有座位,走,我們先去坐下。”夏青棠帶著她們倆走過去,在牆角的空桌子邊坐下了,“你們想吃什麼?我簡單吃個麵條就可以了。”

胡燕妮也趕緊說:“我也吃麵條就行,麵條簡單,也快,一會兒就能吃上了。”

謝曉霜轉動了一下眼珠子,說:“你們不用給我省錢,我身上有錢,也有票,連肉票都有,我們都吃豬肉水餃吧。”

說著,她就在桌子上拍出了錢和票。

夏青棠點點頭:“好,那就來三碗豬肉水餃,人多,你們坐著,我去跟服務員說。”

謝曉霜拿了錢和票塞給夏青棠,等她點了菜回來,要把零頭給她,她卻擺擺手說:“不用了,我現在不差這點錢。”

謝曉霜跟夏青棠和胡燕妮一樣,家裡都是工人家庭,她家孩子還多,上有哥哥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所以她跟她哥哥都前後腳去鄉下了,她家的條件比夏家還困難一些,也從未有過“不差這點錢”的時候。

夏青棠跟胡燕妮交換了一個眼神,胡燕妮有些害怕地說道:“曉霜,你現在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啊,就是我要過上好日子了,你們沒聽班長說嗎?我家裡給我找了一個對象,對象有錢有票,還給我介紹了工作,我不用在鄉下吃苦了,可以在城裡上班,下個月我們就結婚,以後就更享福了,你們應該祝賀我才對啊。”謝曉霜睜著那雙無神的大眼睛,用一種機械的語氣說著這些話,聽起來頗為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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