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萱笑著說:“退休老乾部在療養院就是這麼過的。”
夏青棠噗嗤一笑:“那我要爭取早點退休,早點過上這樣的生活。”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慢慢聊著天,夏青棠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多鐘了,謝瑾萱不在家,想必是出去買菜了。
夏青棠洗漱好了穿著舊外套站在院子裡呼吸了一下早上的新鮮空氣,跟鄰居聊了一會兒廢話,就回到廚房拿出謝瑾萱買回來的雜麵饅頭,就著紫菜蝦皮湯吃了一頓早飯。
正常來說,買菜的人應該都回來了,但夏青棠一直等到八點半,還沒看見謝瑾萱回來的蹤影。
一直等到九點半,謝瑾萱才騎著自行車匆匆忙忙趕回來。
他來不及將菜籃子放下地,就立刻跑到夏青棠的身邊低聲說:“那件事成了,昨天晚上賈光榮被抓了一個現行。”
夏青棠瞪大了眼睛:“這麼快?”
“加了錢和糧食,這麼高的價格,對方也想早點收到報酬。再說她之前就已經在跟賈光榮接觸了,我們一催她也有些著急,昨天晚上就行動了。”謝瑾萱說。
“所以你回來晚了,是去警察局探消息了嗎?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對,我去了一趟警察局找朋友,他們是昨天晚上八點多把人帶走的,那女同誌剛好受了一點輕傷,還去驗了傷的。昨天晚上錄了口供,今天早上警察把女同誌送回家了。賈光榮倒是一直在抵賴,但因為抓得是現行,人證太齊全了,根本賴不掉。現在這個時間,賈光榮的家裡人和食品廠的領導也應該都去警察局了。”謝瑾萱說:“你可以放心了,賈光榮這次是絕對不會被放出去了。”
夏青棠愣了一下,好像還在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過了好一會兒,她說:“這是怎麼做到的?你知道具體的情形嗎?”
“我隻知道警察那邊的說法,昨天晚上他們接到線報,喬裝打扮去了食品廠家屬區抓聚眾賭博的人,見有一個屋子門窗緊閉,裡麵還傳來古怪的聲音,就破門進去了。沒想到裡麵不是賭博,而是有人在行凶,一個成年男子喝得滿臉通紅,正壓著一個女同誌想要做不軌之事。警察們當時就出手了,那女同誌在反抗的時候還受了一些傷,被救下的時候哭得驚天動地的,很是可憐。他們這次行動雖然沒有抓到聚眾賭博的人,但抓到了一個現行的流氓,也不算空跑一趟。”謝瑾萱慢慢道。
“那受害者是個什麼樣的人?”夏青棠又問道:“警察有說嗎?”
“警察有說,那個女同誌是包裝廠的,包裝廠在食品廠的對街,離得並不遠。她是前幾天在郵局跟賈光榮碰到的,當時賈光榮幫了她一個小忙,女同誌為了感謝他,給他送過一次自己做的烙餅。賈光榮給她回贈了一次雞蛋糕,女同誌很感動,剛好今天放假,她家裡人昨天晚上下班後就帶著她的弟弟妹妹去了鄉下的親戚家玩,家裡隻剩她一個人,就邀請賈光榮去她家裡吃飯,以此感謝他。白酒是賈光榮帶過去的,菜是女同誌做的,她說自己隻是想感謝賈同誌的幫忙和雞蛋糕,沒想到賈光榮喝了兩杯酒就對她做出了那種事。對方力氣很大,要不是剛好有警察過去,那就凶多吉少了。警察還說,這個女同誌很可憐,她父母早就不在了,家裡隻有她和奶奶兩個成年人,下麵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奶奶已經退休了,下麵的大弟下半年才到年紀可以進廠工作,所以日子過得非常拮據,不管怎麼節省,都經常吃不飽肚子。警察也很同情這個受害者,都說一定會重判賈光榮的。”
“原來是這樣……”夏青棠點點頭。
這確實是最好的人選了,她一個姐姐帶著年老的奶奶和一大幫弟弟妹妹一起生活,他們給了那麼多錢和糧食,對她來說就是救命的稻草。
飯都吃不起了,名聲是最不值錢的。
何況警察們也能證明她隻是剛剛被撲倒,還沒進行到任何一個步驟,隻要她自己的態度強硬一點,過段時間這件事就會平息下去的。
而被抓現行的賈光榮,是沒法抵賴的,他會被送進監獄,八年十年後才會出來。
謝瑾萱說:“我剛才已經把剩下的錢和糧票都交給我朋友了,還有約定好的那部分粗糧,我得找時間跟人換好了才能慢慢送過去。這個也不用你操心,我知道黑市在哪裡,跑個兩三趟就可以了。”
夏青棠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她抱住謝瑾萱狠狠親了好幾口:“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真的……除了謝謝說不出彆的來了!”
“什麼都不用說,這件事說到底,是賈光榮自己選的路。彆的不說,他一個人快要結婚的男人,居然給其他女同誌送雞蛋糕,還去彆人的家裡單獨吃飯喝酒,你說他存了什麼樣的心思呢?”謝瑾萱說:“我之前還擔心過,萬一他不上鉤怎麼辦,沒想到他不光上了鉤,還這麼快就跑去彆人家裡單獨喝酒了。”
夏青棠先是興奮了一會兒,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她說:“我得出去一趟,我要告訴曉霜這個消息,她得提前做好準備,要不然今天就搬出去。”
謝瑾萱拉住她的手,低聲說:“我不知道她跟家裡發生了什麼,但既然她家的人貪財,那可以讓她的父母去跟賈家鬨,他們可是訂了婚的關係,還有半個月就要結婚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女方的臉麵都被賈家丟光了,賈家難道不用賠錢給女方嗎?隻要賈家賠了錢,你朋友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一點。之後她再一個人偷偷搬出去,就沒有那麼突兀了。”
夏青棠用力點頭:“你說得對,這個我都沒想到,應該趁此機會,讓她的父母去跟賈家要錢。而且,我又想到了一點……那個,瑾萱,我不跟你說了,我現在就要去找曉霜!”
“去吧,我洗好菜等你回來。”謝瑾萱笑著親了她一口,然後送她出了院子。
夏青棠高高興興騎著車出去了,路過籃球場的時候,駱向前剛好在那邊打籃球,冷鋒站在一旁觀看。
“小夏,去哪兒啊?”駱向前喊了一嗓子。
夏青棠興衝衝回了一句:“出去玩兒!”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夏青棠就已經騎著車出了大院兒了。
駱向前目瞪口呆:“好家夥,小夏把自行車蹬成風火輪了,看上去那麼高興,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呀!”
冷鋒沒有說話,隻是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小院子的方向。
到了鋼鐵廠,謝曉霜正在跟胡燕妮一起織毛線,她以前不會這個,趁著今天休息,胡燕妮就教她怎麼織毛線圍巾。
胡父正在門口給菜地澆水,夏青棠來不及鎖車子就喊道:“叔叔好,我找燕妮!”
說完,她就跑進去了。
在臥室聽到動靜的胡燕妮還沒放下手裡的毛線針,就看見夏青棠滿頭是汗地衝了進來。
“青棠,怎麼了?你看看你這一頭的汗。”胡燕妮驚訝地去開抽屜拿手帕。
夏青棠那裡顧得上擦汗,她立刻關上屋門小聲道:“成了!成了!賈光榮昨天晚上強jian未遂,被警察們抓了一個現行,昨天晚上就被帶去警察局了。人證物證都在,他跑不了了!現在這個時間,食品廠的領導和賈家父母肯定都被喊去警察局了。”
胡燕妮睜大了眼睛:“天啊,他又……他又這樣了?這個人……”
謝曉霜像是傻了一樣,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夏青棠又說了一遍,她才回過神來。
“真的嗎?”
“真的。”夏青棠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千真萬確。”
胡燕妮說:“曉霜,你肯定是太高興所以變傻了對吧?這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謝曉霜丟掉手裡的毛線團,一把抱住了夏青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抱著夏青棠,因為太過激動的關係哭到差點抽搐過去。
幸好胡母有經驗,過來幫她推拿了一會兒胸口和後背,又給她的太陽穴塗上風油精,喂了一點兒涼水,謝曉霜慢慢緩過來了。
“哭出來就好了,看你的眼神,雖然哭得厲害,倒像是放下了一個大包袱似的。”胡母笑著說:“再喝點兒水,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謝謝媽媽。”胡燕妮捧著水杯又給她喂水。
“我出去了,你們好好陪著她吧。”胡母笑著走出去,還順手關了門。
謝曉霜深吸一口氣,道:“青棠,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不用謝。”夏青棠說:“我沒做什麼。”
“不是你也是你愛人,我知道是你們在幫我。”謝曉霜說:“這個恩情,我會用一輩子去報答你們的。”
“不要說這種話,我們是好朋友啊,我們三個人情同姐妹的,不要說什麼恩情不恩情的,朋友之間就是互相幫助的啊。”夏青棠認真道。
“不,這已經不是互相幫助了,這就是恩情,是你們救了我。如果不是有你們,我真的隻能跟他們同歸於儘了。是你,青棠,是你救了我。”謝曉霜說著說著,又開始想哭了。
夏青棠趕緊說:“你先彆忙著哭,這件事還沒完呢,你要振作起來,還有事情要做。”
謝曉霜立刻平靜下來:“你說得對,萬一他被關進監獄了,我父母還要我嫁給他,那就完了。”
“不會的,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的。”夏青棠低聲說:“你等消息在食品廠傳開了之後,就回家跟你爸媽說,賈光榮做了那種事要去坐牢,你們家跟他家定了親,現在他做了流氓,也丟了你們家的臉,還毀了你們之間的婚事,應該讓你爸媽去找賈家要賠償。這種事兒,你媽媽肯定特彆擅長,對不對?”
謝曉霜把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對對對,應該讓他們找賈家要錢。這樣一來,我媽得了錢,她就會高興了。”
“還可以多要一點錢,這不是簡單的悔婚了,這是在扇你們家的巴掌呀,太丟人了,你媽媽怎麼能忍下這口氣呢?”夏青棠道:“你了解你媽媽,你肯定知道怎麼推波助瀾。”
胡燕妮小聲說:“那萬一賈家不想要錢,把那件事說出去了怎麼辦啊?”
“賈家怎麼會說出去?說出去多一件流氓罪,是想讓兒子被qiang斃嗎?”夏青棠說:“賈光榮已經是現行犯了,要是再加一個案子,那就真的彆想活著了。”
胡燕妮放了心,謝曉霜卻臉一黑,道:“那萬一我父母說出去了呢?他們實在不是什麼好人。”
“你要穩住他們呀,用利益牽製他們,千萬不要說出去了。你要告訴他們,你現在被退了婚,家裡拿了賠償隻是個小收獲。雖然你的名聲和家裡的名聲受到了影響,但畢竟你們是受害方嘛,等風頭過去了,一年後兩年後,你們家可以再給你說一個好親事,到時候,還能拿一份彩禮錢。你長得好看啊,又有食品廠的穩定工作,過兩年再說一個親事,這是很輕鬆的。這樣一來,你父母會把這件事守口如瓶。為了把你賣給下一家,他們是絕對不會亂說的。這件事,賈家不敢說,你們家也不敢說,那這個秘密隻會被隱藏下去。”
隨著夏青棠的輕聲細語,謝曉霜臉上的最後一絲迷茫和痛苦也慢慢不見了。
她捂住自己的臉,發出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說:“但我還是想搬出去住。”
“搬,房子就在那裡,都給你準備好了。隻是現在你不用著急了,你可以自己慢慢置辦一些舊家具放進去,等置辦齊全了,你再搬。”夏青棠道。
“恩!”謝曉霜輕輕點頭。
胡燕妮說:“那你還會帶著你妹妹一起搬出去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從今以後,我隻想好好保護自己。那些家人,隻是我的仇人。特彆是我媽,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隻是我現在不會做什麼,我會等,等到一個機會,讓她也跟賈光榮一樣,有了應有的報應,我就會離開這裡。”
夏青棠說:“對,等你報過仇,等以後情形不一樣了,曉霜你就去外地工作,離這裡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那我會想你的呀,你去了外地不回來了,我怎麼辦呀?”胡燕妮立刻說道。
夏青棠說:“我帶你一起去外地看她呀。”
胡燕妮噗嗤一笑:“還真是,我怎麼糊塗了呢?”
謝曉霜也跟著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她低聲說:“關於這個事兒,你知道多少?能告訴我多少?可以詳細說說嗎?”
“可以啊,而且我覺得有一個東西你也可以做的,就是偷偷舉報你媽媽聚眾賭博。”說著,夏青棠就把她知道的案件相關內容都說了出來。
謝曉霜跟胡燕妮都聽得特彆仔細,聽過之後,謝曉霜說:“那個女同誌,確定沒什麼事吧?”
“確定,警察破門進去的時候,她才剛剛被撲倒,衣服都沒被扯開。”夏青棠說:“你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這個。”謝曉霜眼眶一紅,她握住夏青棠的手,用力道:“我不知道你們付出了什麼代價,但我現在恐怕還不起。等將來,等我有能力了,我會好好報答你們,你也一定要讓我報答你們,要不然,我都想不到還有什麼動力可以繼續活下去了。”
“好,那我等著你還我的債,這輩子都好好報答我。”夏青棠也用力道:“我沒說你還清了,你都不許離開這個世界。”
胡燕妮有點茫然:“我怎麼沒聽懂,為什麼是青棠他們付出了代價?你們在說什麼啊?”
謝曉霜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我來解釋給你聽,你想啊,怎麼會那麼巧就有個女同誌跟賈光榮走近了?這是因為……”
說完之後,謝曉霜看向夏青棠:“我沒說錯吧?”
“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夏青棠看了看手表,道:“我隻知道,我得回去做午飯了。之後再有什麼事兒,你們直接去大院兒找我就行。”
“你留在我家裡吃午飯唄。”胡燕妮拽住她的袖子,“我媽媽也要做飯了。”
“但是我想回去陪我愛人啊。”夏青棠調皮一笑。
“哎呀,你真肉麻。”胡燕妮捂著臉笑了起來。
“我這算什麼肉麻?你要是有對象了,說不定比我還肉麻呢。”
“我才不會呢,我做不出來的,再說……他也不是這樣的人。”胡燕妮低下頭去。
夏青棠當場震驚:“他?你有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