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孝莊問,忙走過去說:“是戴佳氏上台階時,腳滑跌落,被伊沐救了起來。”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產的婦人,從台階上摔落,隻此一想,就萬分驚險,孝莊後怕不止。
一群人走上前,戴佳氏這才發現皇上和孝莊不知何時來了,看著康熙,想著剛才的後怕,戴佳氏止住的眼淚再次落下。
“皇上,臣妾剛才差一點就摔了。”
“自己不知道月份?不好好在宮裡待著,出來亂跑什麼。”
想到剛才礙眼的一幕,康熙的語氣算不得好。
康熙背著手站在一旁,顯得冷酷,戴佳氏的眼淚流的更凶了,伊沐看著康熙皺起了眉頭,眼中全是譴責。
“彆哭,下次你想出來逛,就讓人叫我,我陪著你,保護你,有我在,你絕對不會有事的。”伊沐繼續給哭成淚人的戴佳氏擦眼淚。
對比太過明顯,康熙的臉黑如鍋貼。
孝莊+皇太後+蘇麻喇姑:.....沐常在人還怪好咧,知道疼人。
僖嬪見戴佳氏哭個沒完,心裡暗罵了一聲狐媚子:“戴妹妹為了孩子著想,還是在房裡待著吧!沐妹妹雖說力氣大,能接住你,可萬一失了手,傷了阿哥或者公主的,後悔都來不及。”
伊沐看著她說:“我就跟在她旁邊,不會失手。”
要不是康熙在,僖嬪怎麼都要一個白眼翻過去,看著那光滑的台階,一邊踏上去,一邊說:“這可說不準,就算是尋常人走路都能摔倒,更.....”
同樣的右腳踩在第三個台階,同樣的腳下一滑,僖嬪後仰著,大叫一聲:“沐妹妹救我....”
這次快了一步把人接到臂彎的康熙:......
沉默中夾雜著一丟丟的尷尬,不,是許多尷尬。
康熙毫無柔情的把僖嬪從自己臂彎中抖了下去,柔聲細語的安慰?拍著後背哄著?不存在的。
僖嬪扶著一旁宮女的手站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死危機時刻,大腦不受控製的,喊出了伊沐的名字。
除了懊惱,還是懊惱,想來是剛才沐常在接戴佳氏的時候,那身影,充滿了安全感。
嗚嗚,僖嬪後悔的想哭,如果叫的是皇上,皇上肯定不會不解風情的推開她。
康熙若無其事的把雙手背在身後:“梁九功,去看看那台階。”
這話讓所有人都詫異不止,隨後轉頭看著台階,露出驚恐。
孝莊:“皇上是覺得有人在台階上動了手腳?”
康熙望著那台階道:“孫兒不知,讓人看看放心些。”
戴佳氏因有孕,走路不穩定還能說的過去,連僖嬪都能摔了,就有些可疑了。
梁九功忙小跑過去,蹲在地上摸著台階,棱棱角角的邊緣都不放過,看是否有硌腳的東西。
待摸到第三層台階,入手的油滑,心跳如擂鼓:”皇上,這層台階,被人刷了一層薄油。“
“油?”不知是誰驚叫出了聲,見到康熙臉色鐵青,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忙用手中的帕子捂住嘴。
戴佳氏這次是真的嚇的不輕,聽到上麵刷了油,一張小臉變的慘白,兩隻手死死的抓住伊沐的胳膊,指尖都在顫抖。
伊沐目露憐惜,伸出胳膊,摟著她的肩膀:“彆怕。”
康熙呼吸一窒,腦子嗡嗡的,好想大喊一聲:你們夠了,當朕是死的呢!
然後,他說出的是:“查。”
一個字帶著雷霆之怒,仿佛眼前站的是反賊吳三桂。
現在中宮無主,貴妃佟佳氏掌管六宮,這幾年做的甚是不錯。
這猛的出了事,孝莊和皇太後便說回慈寧宮去,不想插手此事,若不然反倒顯得對貴妃不信任。
康熙讓人把戴佳氏送回永和宮,留下她貼身的一個大宮女。
隨後一群人便來到了承乾宮。
承乾宮內,氣氛壓抑,康熙沒說話,其他人便也靜默不語。
伊沐的視線在桌上打了好些個來回,康熙也不知自己怎麼眼力那麼好,回回都能瞧見。
一碟子瓜子,也值得心心念念的惦記,他一個皇帝,是短了她的吃了,還是短了她的喝了。
因為他的女人抱了他的女人,因為他的女人臨走時戀戀不舍的回望他的女人。
康熙現在是瞧著那那都不得勁,連天上的彩雲,都顯得絢爛的招搖。
皇上親自下旨查,那效率自然是高,梁九功和承乾宮的宮女烏葉,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就提了個人過來。
一個和小福子一般大的小太監,雙手被綁在身後,被人推著進來,跪在地上。
伊沐不經意的一瞥,隨意愣住,這不是她的人嗎?
“為什麼綁他?”
無人回她。
梁九功回到康熙身邊站著,烏葉道:“回皇上,貴妃娘娘,各位主子,奴婢和梁公公問了一眾在禦花園當值的人,有人曾看到,靜安宮的小雨子提著一個木桶,往觀雪亭走,懷裡鼓鼓囊囊的,露出一角,似是刷子。”
“另有禦花園的打掃說,當時她想進亭子換桌上的糕點,被小雨子攔住,說是桌上的糕點是他家主子愛吃的,他家主子等下即到,不用換旁的。”
“奴婢和梁九功到靜安宮時,小雨子正要尋死,不待用刑審問,就招了下來,說.....”
說話的烏葉視線移到伊沐身上,隨後垂頭不語。
案情驟然清晰起來,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沐常在。
伊沐似是沒察覺到彆人的打量,隻看著趴在地上的小雨子,過了片刻站起身,走過去蹲下。
“他們是不是冤枉你的?”
像一攤爛泥一樣的小雨子抬起頭,對上一雙黑色的雙眸,裡麵不是被背叛後的憤怒,是充滿了對他的信任。
他的主子說:“我記得你,你不愛說話,但是做事很認真,你同屋的李大用鬨肚子,你還幫他掃院子,不知哪裡來的流浪貓,你每天都會分半塊饅頭給它......”
小雨子呆呆的看著她,如遭雷擊,他之前不懂,為什麼小福子每天都會多給他一個饅頭....
大顆的眼淚掉落,張著嘴,啊啊的說不出話來,裡麵像是裝了滿天的烏雲,晦暗不見天日。
這裡的人,眼淚好像都格外的多,伊沐在這裡,是彆人眼中的傻子,她能察覺到,她和這裡格格不入,她還不知道怎麼改變遊戲中的bug,卻想用儘全力的護住所有人。
伊沐蹲在他麵前,說不清為什麼心裡也開始發酸了:“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戴常在肚子裡懷著寶寶,摔倒是一件特彆特彆危險的事情,我覺得你不會這樣做的。”
“你是我的人,他們冤枉你,你和我說,你隻要沒犯錯,我就擋在你前麵。”
主仆倆,一個跪著,一個蹲著,房間內嬪妃加上伺候的人,有十幾人,此刻靜悄悄的,靜可落針。
每個人都各有各的想法,有人想,這可真是個傻子,她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即將要麵臨什麼,更何況一個奴才,死不足惜,說什麼擋在他前麵,笑掉人大牙。
也有人想,這傻子一點都不傻,看把小雨子感動的,怕是等下就要把罪名全扛了。
伊沐自進宮時,除了傻之外,還有一種英爽。
哪怕是那日在靜安宮寢房內,她以為康熙是去和她生孩子的,身著白色裡衣,披散著長發,站在燭光下,都如一支牆角的寒梅。
現在她蹲著,纖細的背影有了幾分柔和,似是佛祖拯救邁向懸崖的人,軟了語氣,想讓走入迷途之人回頭是岸。
康熙坐在高坐,看著那沒帶朱釵,沒帶耳飾的樸素身影,不由的浮現,那日光芒萬丈的禦花園,她爬在樹上,衝著他笑如孩童:“康熙,你看,它好小啊!”
心裡歎息一聲,端起旁邊的茶盞,無法自製的,心軟了又軟。
伊沐問:“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刷的油?”
小雨子嘴巴張了半天,淚水砸落到嘴裡,苦的沒邊,把頭重重的嗑在地上:“是 ,是奴才刷的。”
伊沐少見的,怔楞了許久,她是星際的精英,人才總是會受到偏愛,所到之處,皆是光明。
從前的世界太過單純,凡事能力為上,讓她現在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對小貓都極具愛心的人,會在台階上刷油,害一個快要生產的女生,害一個快要看到這個世界的寶寶。
如果,她今天沒有接住戴佳氏,是不是那個愛哭的女孩子,和肚子裡的寶寶,就沒有了?
她的悲傷不解,康熙沒有打擾,他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是繼續靜著。
“你為什麼要刷油?”
雅雀無聲間,響起咯噔咯噔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
一座鎏金的擺鐘,秤砣般的物件,左右搖擺,一下兩下.....
直到八聲才止,憑白添了些緊張的氣氛。
一下下,似是打在小雨子的心上,被反綁著雙手的人,不要命的給伊沐磕頭:“是,是主子你吩咐我去刷油,你說,你說皇上不和你生孩子,其他人也不配生皇上的孩子。”
十五六歲的人,在伊沐眼中,還是個孩子,臉上存有兩分稚氣,小雨子哭的泣不成聲,把額頭嗑的血肉模糊。
那血紅的刺眼,伊沐嗓子發堵的說:“彆嗑了。”
隨後站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靜靜的坐了下來,沒有喊冤,沒有辯解。
那清澈如泉水的雙眸,黯然一片,康熙心裡歎氣,對這小傻子有幾分心疼。
“此事太過可疑,戴佳氏摔倒時,是沐常在舍命相救的,如若是她支使的,怎會如此自相矛盾。”
伊沐微微詫異了下,她知道康熙不喜她,而且還有病,不是一個公平的人,現在很聰明的看破真相,替她說話,有些出乎意料。
“許是臨時害怕,後悔了呢!”僖嬪自作聰明的回了句,見康熙冷眼看過來,猛的住了聲。
康熙看著依舊在磕頭的小雨子,漆黑的眸子有了徹骨的寒意,不見半點波瀾。
“來人,把這賣主的奴才,拉去慎刑司,好好的審審。”
門外候著的太監,忙躬身進內,把滿臉血的小雨子拖了下去。
承乾宮的兩個宮女,端著水,手腳利索的把地上的血清理乾淨,不過片刻,就恢複了原來的光潔。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宮女退下後,伊沐看著那處,烏黑的睫毛顫了顫。
“此事雖有疑處,但畢竟牽扯到沐常在,事情未調查明朗之前,著令沐常在待在靜安宮,不準踏出靜安宮半步。”
這個禁足的處罰,合情合理,哪怕康熙不信是伊沐支使的,但畢竟現在隻有她一個嫌疑人。
罰的重了,讓她受了冤屈,不罰,說不過去,禁足一段時間,不輕不重的剛剛好。
另,她待在靜安宮出不來,自然不能再去乾清宮蹲守鬨騰。
想到最後一點,康熙沉悶的心,竟輕鬆了兩分。
這個處罰,伊沐認,無論是不是她讓小雨子去做的,小雨子都是她的人,是她管理有了過失,就算是給她降職,她也認。
見她臉上無不滿,沒有起來與他爭論,再說什麼不公平,康熙不再多留。
今日已過去大半,公事還無處理,康熙站起身對貴妃道:“此事你繼續查,若有進展,著人來報予朕,朕先回乾清宮。”
貴妃稱是,起身打算送康熙離去。
皇上要走了,僖嬪等人自然不想再留,跟在後麵隨著往外走。
踏出承乾宮的門,一個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來,見到康熙等人,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梁九功上前一步斥責:“何事慌張,驚擾了皇上,你有幾條命來贖罪。”
太監聲音發顫,磕磕絆絆的回:“回,回皇上,奴才剛才壓著小雨子去慎刑司,走在半路,小雨子掙脫奴才,一頭撞在假山上,當場沒了命。”
跟著康熙等人出來的伊沐,腦中的弦猶如被人用手指,突兀的撥了下。
康熙下意識的回頭看她,那雙明媚的雙眸此刻怔愣失神。
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像是灑了金粉,若是被蝴蝶瞧見,怕是會爭先恐後的想要停在上麵,美則美,隻是沒了耀眼的光彩。
帝王的心,軟如棉花,道:“過來。”
站在伊沐側前方的人,往旁邊站了站,讓她過去。
伊沐不解康熙想做什麼,不過還是走了過去。
康熙心裡念叨了句:原本就傻,現在更傻了。
“後麵的事你處理。”康熙對佟佳氏說了這句話。
寬大的手掌握著伊沐纖巧的手腕,往左側的小道走去。
等人走遠,佟佳氏似是疲倦了,扶著一旁的宮女說:“都散了吧!“
康熙的手掌,一半貼著綢緞,一半貼著肌膚。
綢緞入手絲滑,可和那一半肌膚相比,竟不值一提,一個猶如雪山紅蓮,一個猶如樹下爛花。
伊沐感受到手背上的粗糙,用另一隻手,攥住康熙的手腕,把那手掌翻了個麵。
康熙的手指修長,卻有不少的繭子,伊沐是第一次見到:“你的手太粗糙了。”
動了動手腕,示意他鬆開。
康熙:.....
“朕剛見你快要紅了眼,可是覺得小雨子不該如此?”
收回的手背在身後,康熙問道。
似是察覺到氣氛少了劍拔弩張,連周圍的風都輕柔了不少。
伊沐說:“不是,他做錯了事,應該受到懲罰。”
隻是,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難過,這個難過,伊沐自己都覺得難以想象,她明知這裡是遊戲,知道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假的。
小雨子是死,是活,都是虛假的,不過是一串代碼的變化。
伊沐環顧四周,或許是這裡的一人一鳥,一花一木,都太過逼真,生動的超乎想象。
就像,就像是真的人類一樣,昨日還在牆角,和流浪貓分食一個饅頭的小孩,現在撞死在假山上了。
撞死,伊沐想,肯定很疼,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一下子就撞死了。
她在心裡說:小小,記錄bug,把這個劇情設置刪除,就讓小雨子....
讓小雨子做什麼,要給他設計什麼樣的人生呢?伊沐一時想不到。
“你知道他為什麼想要害戴姐姐和她的寶寶,為什麼說是我讓他做的嗎?”伊沐看向康熙。
沉靜的雙眼,似是帶著漩渦,引入沉淪。
就這樣直直的望向你,等著你的答案。
康熙一時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