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著一頭剝了皮的羊出門時,張遼跑出來送了一送。
“賢弟為何換回了這身衣服?”
“穿你那身衣服扛著羊回去不太像樣,”她說,“而且也容易弄臟。”
張遼若有所思臉,見她將要出門,忽然又喊了一聲。
夕陽西下,金紅色的光輝灑在了都亭侯府門前掃得乾乾淨淨的石板地麵上,也順路灑在了張遼這一身錦袍上。
“賢弟今日一百二十投,可謂之為驍,為何隻求一頭羊呢?”
“那我該求點什麼?”她沒明白。
“比如,”張遼向前了一步,雙眼緊盯著她,“賢弟亦可謀一個軍中的職位。”
她想了想,“投壺不是個遊戲嗎?”
張遼沒理解,似乎愣了一下,於是那張英挺的臉就顯得有點呆。
“哪怕丟出了二百投,”她說,“它也隻是個遊戲啊。”
離了都亭侯府,立刻就沒有人掃地了,因此走不多遠,腳下就發出了積雪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的布鞋也不防水,很快就被積雪打濕,貼著襪子將冰冷潮濕的氣息傳了進來。但她心裡還是暖洋洋的……因為肩上扛著一頭羊!
【他不吭聲了,】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嘀咕,【是我說的有什麼不妥嗎?還是我不合群?】
【你確實挺不合群的。】黑刃回了一句。
不過可能是她這個低情商的人產生的錯覺,她覺得這次黑刃的槽還挺溫和的。
很早以前陸懸魚剛到東三道時,街坊鄰居們看她都有點不太順眼,至少覺得這娃子人品可能還過關,就是那張臉不知道為啥,總是看著有點討人嫌。
但是今天不一樣!當她扛著羊走進張緡家的時候,鄰裡們用一百二十分的熱情來迎接她!誇她聰明!能乾!長得英俊!討人喜歡!通身上下的氣派比王孫公子半點都不差!
“郎君竟然帶了一隻羊回來!”婦人們立刻七手八腳的卸下了那隻羊,開始討論起要怎樣炮製它。
“烤著吃行嗎?”她問,“烤羊可好吃了。”
“行啊!”眉娘抬起頭,那雙眼睛閃閃發光,“郎君可有安息茴香?”
……她現在回都亭侯府去要孜然是不是不太厚道?但不管怎麼說也辛辛苦苦扔出了一百二十投呢,她就拿了一隻羊回來,再加一包孜然、花椒、茱萸粉,不過分吧?
最後還是羊家夫人從家裡拿來了些香料,分量不太夠,不過烤全羊也確實有點奢侈,大家研究了一下,羊腿用來烤,羊身熬點羊湯喝,大過年的,一羊兩吃很對勁。
張緡家的房子其實麵積夠用,就是被抄家時元氣大傷,現在大家自帶了草席、蠟燭、鍋碗瓢盆,一屋子二三十號人擠在一起,竟然也頗有氣勢。
主座上一個瘦了一大圈兒的張緡,端起酒碗時兩眼全是熱淚,“緡能有今日,全仗各位友鄰竭力解救,此恩永不能忘!”
“我們也沒做什麼,”羊家夫人笑眯眯地說,“還是張公吉人有天象。”
“不錯,張公是寬厚有德之人,才有此報。”眉娘也很會說話。
“從此之後,必然全是坦途了!”這個是李二。
“不僅張公得救,還有全長安含冤入獄的人,也借了張公的福氣才能得脫呢!”這麼會說話,哦是同心。
大家一起喝了這碗酒,然後開始喜氣洋洋,嘰嘰喳喳。
雖然隻是一條鹹魚,但她撓了撓頭,也想說點吉利話。
不過不太確定說點什麼比較好,她得先問問黑刃。
【我想好了一句吉利話,你看成不成?】
【什麼?】
【“張公一進去,太師就大赦了,早知道早點進去好了!還能多救幾個!”】
【……………………】
【行嗎?】
她正在進行腦內谘詢時,張緡已經起身走過來了。
一緊張,吉利話就準備說出口,正在千鈞一發之際,張緡撲通一下就行了個大禮!
“賢弟大恩,我豈能不知?”他鄭重地說道,“愚兄於獄中便隱有耳聞,竟是都亭侯為我說項,我這等草芥,豈能驚動貴人?必是賢弟之功!”
【很好,】黑刃的聲音透著一股如釋重負的勁兒,【趕緊把他拉起來就行了,記得少說幾句吉利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