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這樣在內心吐槽時,董卓的車駕慢慢臨近了,騎都尉李肅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便持戟衝了上去!
一片驚呼!
這二十並州死士並非用來刺殺董卓,而是隔絕開董卓那支親衛隊。因而她做過許多種設想,比如說血流滿地的混戰,比如說飛簷走壁的追殺,再比如說臨死前決然的最後一搏。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呂布策馬上前,擋住了那支慌慌張張準備迎戰的親衛隊,並且拿出了詔書時,那些涼州人便恐懼地後退了。
“有詔討賊臣,其餘不論!”
自皂蓋車上滾落下來的老人癱在地上,努力地想要爬起來,周圍方圓十丈之內,卻好像隔開了生與死的界限一般,除了呂布和李肅之外,再無一人上前。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一點,但宮道上的石板路仍然十分潮濕,帶著昨夜的積水,被董太師的手掌撲騰出了幾個小小的水花,看著既喜感,又可憐。但呂布的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隻有一股森然的冷意。
那個老人終於放棄了掙紮,他抬起頭望向他的義子,臉上混雜了絕望、猙獰、唾棄,以及仇恨,他似乎將要咆哮,但在他張開嘴,但胸腔裡最後一絲氣魄尚未翻湧而出時,呂布的長槊便紮進了他的胸膛之中,於是那聲音便轉得極低,除了呂布之外,大概沒人能聽得見。
而那些西涼出身的虎賁衛士在見到這一幕時,竟然誰也沒有上前,為他們的主人儘最後一次忠。
【他說話了嗎?】在一片歡呼聲中,她不確定地問了黑刃一句,【我剛剛沒聽清。】
【大概說了吧。】黑刃不太在意,【看那個董卓,他是整個關中的主人,但現在癱在那裡,連一條狗都不如。】
【從他騎不上馬開始,他就死定了?】
【從他離開他的軍隊開始,】黑刃說,【他就死定了。】
事實證明,官僚的效率是可高可低的,在董卓被呂布刺殺在北掖門口時,一份加封皇甫嵩為征西將軍的詔書已經寫好並加蓋了天子印璽,送到了前來朝會的皇甫嵩手裡。
於是在小黃門尚未打滿一桶水,將宮門前的血跡清洗乾淨時,兩千禁軍便由皇甫嵩帶領著出了城,直奔郿鄔而去。
馬蹄聲紛雜而出時,陸懸魚百無聊賴地抬頭看了看天。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玄學的緣故,連綿三月的陰雨終於停了,太陽從烏雲身後,吝嗇地投下一道天光,灑在了這片飽受災難的土地上。
“萬歲!萬歲!萬歲!”
她聽到這樣的聲音自未央殿而出,很快傳遍漢宮每一個角落,而後又蔓延至街頭。
百姓們陷入了幾近癲狂的歡欣之中,甚至不止是百姓,士人和公卿也不吝發一發瘋,什麼珠玉也好,金銀也罷,通通換了酒肉,豪爽地與街頭每一名載歌載舞的幸存者分享……她也跟著蹭了一點!
一路蹭回了自家那條小巷時,已經夕陽西下,萬家煙火,沒進巷子,遠遠就見到平時穩重又精明的羊家老板娘也在那裡發瘋,將家裡所有的豬肉都拿出來分給街坊鄰居了!
“今日董賊授首!普天同慶!”喜極而泣的老板娘見她回來,還特彆激動地招了招手,“郎君喜歡吃什麼肉來著?”
……清醒一點啊老板娘!
她站在那裡說不出話,於是羊家夫人如夢初醒一般,一揮手,李二就跑進了院落裡,然後嘿呦嘿呦拎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好大個兒豬頭!
一個十幾斤的生豬頭沉甸甸地被塞在了她手裡,她覺得很有點不好意思,想要推脫時,羊家夫人又使了一把勁兒。
“今日非為我,”夫人笑了一笑,神情裡帶著從未見過的輕鬆,“為我家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