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三十五章(1 / 2)

《晏子春秋》裡有那麼個故事, 大意是說某位齊公帳下有三位將領,居功自傲, 很讓齊公頭疼,於是這位主君請來晏嬰,出了個二桃殺三士的主意……

呂布現在覺得自己像齊公,也像晏嬰,但總歸來說更像那個桃,因為他那兩位勇士為了一個桃撕得不可開交之後,誰也沒有引頸自刎,而是齊齊地跑來找他理論。

……他不知道該怎樣理論。

“論理那把青黃玉螭龍梳就當是我的!”魏夫人是這麼說的,“你寵妾滅妻也該有個限度!”

“王校尉送來那一匣珠寶, 將軍不是都送給了魏氏?”嚴夫人委屈道, “隻留一把玉梳與妾, 必是魏氏不要的東西,才胡亂丟給妾!”

“我為塚婦,珠玉珍玩本來就當由我保管!”魏夫人怒道, “將軍是嫌我年長色衰, 欲娶新婦耶?”

“將軍既贈妾此梳, 妾百般珍惜,現在將軍竟欲將它要回!莫說拿一匣珠寶來換, ”嚴夫人眼淚汪汪,“便是金山銀山也換不回妾對將軍的情意!”

府中這一大一小雖然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但十分有默契,從不當麵吵鬨相罵,而是都來尋他要公道。

若她倆吵鬨的是廚房那點事,呂布就把廚子抓來罵一頓了,他總這麼乾, 廚子也已經被罵得平心靜氣,心死如灰了,但現在罵的是珠寶首飾的事,他又不能將那個校尉抓來罵一頓。

……他其實挺想罵的,罵那個查抄郿鄔的校尉乾嘛要送來這一匣珠寶珍玩。他也挺想罵自己的,悄悄收起來不好嗎?為啥非要給她們倆呢?

而且看魏氏和嚴氏這個堅決隻尋他哭鬨,就是不直接撕起來的智慧,呂布總懷疑如果晏嬰麵對的是她倆,那麼拿幾個桃子都是不管用的,因為這兩位夫人隻會淚眼婆娑地盯著齊公,一定要他親口分出戰功高下。

……呂布想了一下,打了個哆嗦。

“將軍莫不是見妾已無好顏色,故而厭煩了妾!”見到主君坐在那裡,眼神直勾勾的發呆,嚴夫人那雙杏眼立了起來,桃花一般鮮妍的兩腮也鼓了起來,奮力地推了主君一把!

……正在那裡發呆,毫無防備的呂布被推了個措手不及,一頭撞在了後麵的牆上!

……好疼!

魏氏的眼睛一下子也睜圓了,慌忙上前,與嚴氏一同將他扶起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就你這幅昏聵模樣還上陣殺敵,我也是納了悶了……”

呂布錯愕地看了看自己的正室和小妾,總覺得這兩位夫人早就摸索到一套對付丈夫的智慧,比較起來,三個人當中他更多餘一點。

“將軍,那匣……”

呂布打斷了她的話,斬釘截鐵,“我忽然想起營中有事,我得出去一趟。”

豈止斬釘截鐵,簡直落荒而逃,他得找個地方冷靜冷靜。

鹹魚最近也想冷靜冷靜。

一石粟米在這個時候不可謂不金貴,她出了一石粟米的高價,求同心夫君熟識的一家並州商隊想方設法,將董白送去陝縣。

出去十幾天,商隊回來了,一個又瘦了一小圈兒的董白也帶回來了。

“郎君,”並州口音的商隊老大是這麼說的,“陝縣正打仗,過不去啊。”

……那你也該找個好人家給她安置了啊!她心裡這麼咆哮,卻不知要不是她出頭送走的董白,彆說出城找好人家,這樣的小美人兒恨不得在城裡就截留了給誰家當媳婦,反正董白深居簡出,誰也不知道她究竟什麼身份。

但是三市的街坊鄰居們都隱隱知道,這位陸郎君雖說名義上不過侯府侍從,卻是可以同張將軍平輩論交的,甚至連溫侯也頗為器重他,從不把他當尋常扈從看待!

要說看陸懸魚那張臉,那張嘴,怎麼看也看不到出類拔萃之處,因而他那個輕生死重然諾的任俠人設立得就更堅固了。

這樣的人是誰也不想惹的,他出高價送走的又是位風姿氣度一見便知世家出身的女郎,因而在藏下董白和原封不動送回這兩者間,商隊頭目忍痛選了後者,將這麼個小姑娘好好地送了回來。

董白也不知道說什麼,鹹魚也不知道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董白開了口,眼淚在眼圈裡忍著沒落下來,但聲音又輕又小。

“姑丈戰敗身死……”她說,“孫公不得不帶我回城……”

“那就回來吧,”鹹魚揉了揉額頭,“沒事,我再想想怎麼辦。”

董白回屋去收拾自己,她站在院子裡一邊感慨,一邊跟左鄰右舍打打招呼時,巷子口傳來了馬蹄聲。馬蹄聲並不快,但引來了一片驚呼,而且一路就到了她家門口。

鹹魚保持著一個抻懶腰的姿勢,有點呆滯的望著武冠錦袍的呂布從赤兔馬上跳下來,就這麼走進了院子裡。

“你家沒有小廝嗎?”他說,“你這馬廄就這麼點兒,把你的馬送出去溜溜,那麼匹駑馬丟不了。讓赤兔進去歇歇,莫喂它雜料。”

“……將軍你來此作甚哪?”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點不對勁,但她的腦子一時不太會轉,竟想不到更正常點兒的話。

“啊,”呂布似乎突然出了點兒神,“我來尋你喝酒,你快去牽馬。”

那就牽……

……………………牽他【嘩——】的啊!董白在屋子裡啊!她怵然而驚,一個轉身準備奔襲十幾米衝到門口時,呂布已經特彆自來熟地開了門,一腳邁進去。

董白換了一身細布衣服,正在灶台旁抱著水壺,一臉驚恐地後退一步。

頭·皮·炸·了。

但危急時刻,她還能想著先去按呂布的手,讓他千萬不要將劍□□!

“將軍——!”

呂布轉過了頭,頗為驚歎地望向她,“厲害啊你,在哪撿的?”

“……啊?”

“記得給她藏好,彆讓王司徒知道,蔡邕剛死他手裡。”呂布一邊說,一邊摸了摸口袋,“你去給我打點酒來?”

這個畫麵特彆的不科學。

她坐在呂布的對麵,案幾上放了一壺酒,兩隻酒碗,幾碟從並州客舍買來的小菜。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後,一聲也不吭。

“將軍大度……”鹹魚伸手給呂布倒了一盞酒,斟酌著看他的臉色開口,“竟無芥蒂……”

“什麼芥蒂?”

“……咳,”她說,“就是董……”

呂布脖子往前伸了一點,似乎想打量坐在她身後的董白,董白似乎很想讓自己目標更小一點,但還是堅持住沒有弓起身子,而是挺著腰板讓他打量。

“就這麼個小東西——我實話實說,你彆在意啊,確實挺漂亮的——能有什麼芥蒂呢?”呂布又一次伸手在半空,比量董白的身量,“你當她是七女嗎?你看看她那胳膊,那個腿,她學得來嗎?彆說馬槊,給她一把手戟,她能拿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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