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裡繞了兩圈,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同事仍然在嘀嘀咕咕那點破事。
“你都不知道,那小寡婦的腰,嗨——”
靠近東城門處火光漸亮,腳步聲也漸漸響起,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住了嘴。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她對彆的可能沒太多概念,城門落閘時間她是記得很清楚的。酉時城門便要關閉,之後若是再想進城,除非等到第二天,否則黑燈瞎火誰也看不清城下是敵是友,城門是斷然不能開的。
據說關羽張飛駐守在城外,難道是這倆人摸黑跑進來吃麻花了?
同事手中是有火把的,斷然不能向前,因而留他藏進角落中,她自己悄悄摸向前幾步……
她沒見過張飛,但顯而易見,那個黑布裹頭,臉上數道傷疤的男人一點也不像張飛。
那些跟隨他進城的士兵也不像劉備的人,他們衣衫襤褸,神情凶狠,與其說像正規軍,不如更像流寇。
但兩旁的守城士兵就那樣視若無睹地放他們進來了!
“你去縣府報信,”她溜回了另一個更夫那裡,“就說有賊入城,要緊!”
這樣大的事件在平原城裡是不常見的,甚至可以說是百年不遇的,因此更夫嚇得連連點頭,抬腿剛邁出去一步,才想起來一個重要問題。
“……那你呢?”
她轉過頭,火光籠在她那張淡漠的臉上。
“我去看看,”她說,“順帶提醒他們,小心火燭。”
陰謀發生之前通常會有一點預兆,劉備原本是個十分警醒,從來不錯過細微之處的人。
儘管所有人都企圖說服他,平原周圍已不存流寇,但他心中總不能放心,他會在市廛處時時打聽糧食的價格,會留心城外各處村莊人口往來,會儘力將城中大小諸事記在心中。
他雖然在治理城池上尚算生疏,但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革,因此對軍中事宜十分在行,一匹馬平時吃多少草,一個士兵平時吃多少糧,到了戰時,這些糧草消耗又會增加多少,他都頗為熟稔。
因此他這些日子已經算出來平原附近除了他的兵馬外,還藏了一支兩千餘人的軍隊,並且其中騎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是一支流寇,行軍速度必然快不起來,他將兵營駐紮城外,一是為了剿滅山賊流寇,二也是存了不願擾民的心思。
但他的確是沒有想到,這支流寇自城東四十裡處的扁擔溝而出,一夜間走了二十裡路,藏進了劉平的彆院中,再在今夜悄悄地又行二十裡路,來到了平原城下。
但此時他還來不及為這個消息而憂心,因為更加緊迫的是,另外還有一支百餘人的隊伍,明火執仗地向著縣府而來!
劉備,無名小卒爾!僥幸得了一個平原令,也不過是因為他與公孫瓚交好的緣故,縱使手下有關羽張飛趙雲這樣的猛將,現下既全部派出,留他自己在縣府內,又有何能為?!
夜裡人人都打了火把,哪怕隻有一百餘人的隊伍,在黑夜中一條長龍跑過來也自然有種火光衝天的氣勢,這股氣勢給了劉平極大的安慰。
他不能隻等李羝的兵馬,雖說劉備兵營駐於城西,而黑山軍自城東而入,但隻要火光一起,關羽張飛必然警醒,立刻便要進城!
平原城西門是劉備自己兵馬看守,李羝入城,第一件事不是來殺劉備,而是去西城門處將兵卒殺儘,換了自己親信守城,方能將劉備的兵馬關在城外!因而他總得先靠著自己這些私兵攻下縣府,將這位很不得他喜愛的令長除掉才行。
正門雖嚴絲合縫地緊關著,但縣府這麼大,隻要架起長梯,翻了牆進去,他們就有的是辦法——
一片火光與喧囂中,人影便顯得有些混亂。
不斷有人爬上牆,不斷有人被長杆捅下去,但也不斷有人爬進去,於是就不斷有慘叫聲傳出來。
劉平擦了擦汗,一時誌得意滿,一時又心急如焚,但他最終想到了一個主意。
“扶我上房!”他指了指身後那棟宅邸,“我要看看那老革是否已授首!”
在劉平這裡,劉備不稱武人而稱“老革”,這自然是種蔑稱,但他很少認真去想,劉備出身卑微,又在軍隊裡摸爬滾打許久,身手到底如何。
他奮力爬上房頂,心急如焚地望向縣府內那一片混戰時,院中的黑衣男子正將長劍從趙五腹中抽/出,又閃身避開了後麵的偷襲,反手一劍,再一劍!
劉平對戰事是絲毫不懂的,院中火光紛亂,那些身影來來往往便令人難以看清。但他心中仍然無法抑製地升起一股絕望與憤怒——在這一眾人中,隻有劉備的身手是最為清晰,也最為顯眼的,他每一劍都帶著山巒般的壓迫力,讓人接不住,躲不開!
……那是一個真正的劍客,不會被他這些烏合之眾所打敗。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的劉平將迫切的目光投向了城東,隻要,隻要李羝能帶著他那千餘人的兵馬來此,隻要李羝發起攻擊,一切就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