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十六章(1 / 2)

雖然已進了秋天, 但天氣還是有點兒熱,而且還沒有風,因此門也開了, 簾子也卷起來了, 案幾後坐著一隻縣丞,見到她走進來,便特彆熱情地一邊招呼她,一邊將案幾上的公文都分門彆類收拾起來。

“過來坐, ”田豫微笑著說道, “離那麼遠做什麼。”

案幾旁有個小草墊, 一看就是早準備好的, 她心裡嘀嘀咕咕,總覺得田豫今天和氣得過分了。要知道這人有點“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的機器人屬性, 她第一天上工時他板著臉,後來知道她是個人間兵器也沒讓他另眼相待, 準確說田豫這人好像待誰都是這個一板一眼的態度,有禮貌, 但不會特彆親近, 也就下班之後偶爾能看到他在市廛跟小販笑眯眯地聊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企圖講價, 但她總覺得這個企圖不能夠得逞。

但是今天的田豫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穿了一件灰藍色曲裾,又選了一條同色發帶,於是就有一點仙氣飄飄的感覺,陽光照在那張年輕的臉上,偶爾眼簾垂一垂, 於是睫毛跟著動一動,整個人顯得特彆的柔和。

考慮到每一個她看著覺得順眼的男人過後總會出一點幺蛾子,她就有點兒心神不定,不知道田豫是準備搞啥。

但是這位年輕的縣丞微笑著為她倒了一杯水,“這些日子以來,城中偷盜事漸少,幾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此皆郎君之功。”

她接過水杯,有點受寵若驚,“這都是城尉的功勞,與我沒什麼瓜葛。”

“城中誰人不知陸郎君劍術絕倫,”田豫又微笑,“郎君休過謙。”

她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指摳摳草席,但沒想出什麼比較場麵話的回應,於是田豫等了等,又繼續說了。

“除此之外,郎君還為府庫省了一筆銀錢。”

“唉?”

這位麵容端正的年輕縣丞說道,“許多豪傑因郎君之名,自願投效縣府,不須酬勞,郎君可知?”

“不須酬勞,”她下意識重複了一句,“那來乾嗎?”

“這些人投奔平原城而來,皆為求親近郎君啊。平原城狹小,不須那許多更夫,因此定下了規矩,而今這些更夫不僅不收報酬,每月還要交一石糧食給縣府,才能領了更夫的衣服,走在郎君身邊呢。”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總覺得田豫剛剛的話超出了她的什麼常識。

“你是說,”她說,“這群家夥……不要錢……還倒貼?”

田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不錯。”

“那大人喚小人前來,是為了嘉獎小人替縣府省了一筆銀錢嗎?”她期待地與那雙正直又明亮的眼睛對視,但後者忽然輕微地躲閃了一下。

田豫將目光移開了,笑容也消失了,甚至還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並非如此。”

“……那是?”

“時逢亂世,世人自然尚武,隻是府庫並不充裕,”他的目光在這間辦公室裡轉來轉去一圈兒之後,又看向了她,“我是想,既然有其他的更夫跟著你,也不需你勞心勞神,可以上一日,休一日,因而每月二千錢的祿米——”

她的腦內警鈴大作,她甚至將水杯立刻放下了,一臉警惕地看著田豫。

但田豫還是堅持著將話說完了,“減半如何啊?”

她往家走時有點恍惚,街上的人見到她都會悄悄閃開,偶爾也有豪傑遊俠悄悄上前,問她怎麼麵色不善,是不是有什麼仇家要動手(。但她沉浸在自己的低氣壓氣場裡,腦補手上抱著個文件箱,裡麵裝滿了什麼筆筒膠帶訂書器,腳邊還有一條小狗偷偷摸摸跑過來撒了一泡尿。

進家門時,董白在教小郎識字,同心在剪裁一塊布料,四娘在圍觀學習,阿草在吐泡泡。

李二倒是不在,他約莫是去市廛賣瓜了,這貨不擅長挖溝挑糞之類的苦力活,但讓他推一車瓜去市廛上賣,有多少瓜他能賣出去多少瓜,也不知道他那張嘴怎麼就那麼能舌燦蓮花。

美中不足是回來交錢總有點費勁,有幾次她動了心想給他倒立著提起來敲一敲,嚇得李二趕緊從鞋裡將藏的錢都交出來了。

……不過四娘偷偷告狀說李二在外麵可能還藏了一小筆錢,至少能有三五百錢,因為她們偷偷見過李二買了塊布,去討好某一戶的小寡婦……她聽過之後假裝不知道,暫且先由他藏去。

“阿兄回來了?”董白抬起頭,衝她擺擺手,“我去給你切一個甜瓜解解暑吧。”

“不用,”她惆悵地說道,“我想靜靜。”

“……阿兄這是怎麼了?”

“田豫那狗賊扣了我一半的祿米,”她冷冷地說道,“總有一天我也得給他的胡子全剃了。”

陸懸魚這幾天心情不好,自北海返回的劉備心情也不太好。

曹操破彭城與傅陽後,陶謙不得不退守二百裡外的郯城,於是郯城破不破,就成了公孫瓚和袁術十分關心的一個問題,田楷領青州,奮鬥在北方抗擊袁紹第一線上,自然對此也是十分關心。若曹操既得兗州,又得徐州,平原幾乎就將為袁紹曹操所圍。按孫武的話說,這是標準的“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因此不可不察,派誰去察,要怎麼察,問題就派到平原相劉備這裡了。

然而他隻有數千兵馬,自北海解圍後人困馬乏,糧草不濟,總須修整一番,探查徐州戰況就成了一個老大難。

除他身份適合外,武將們沒什麼人適合去徐州的,劉備這個圈子裡沒有出身高貴的人,跟士族打交道比較費勁,還容易惹出一點糾紛;但如果派文士去,就這個兵荒馬亂的徐州,豈不是有去無還?

“主公若欲探查徐州戰況,”田豫突然出了個主意,“遣一文士去徐州應是無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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