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的人馬和財物都需要一些時日來清點……其實大宗財物還勉強可以清點, 人馬就很難了。
因為除了核心的千餘部曲和馬匹外,其餘人員是自願跟著笮融來的。
這些人稀裡糊塗的來,也會因為一點這樣那樣的原因再稀裡糊塗的離開。也就是笮融現在拿“看好這群人, 當好牧羊犬”當做自己刷佛國單程票的途徑,十分賣力地在這裡安撫人心,再加上廣陵富庶, 水土豐茂, 天氣又十分溫暖,這些百姓怎麼都能活下去, 因此才算勉強穩定了秩序。
但即使如此,想完全準確地清點人數是不可能了,就湊合著來吧。
她將大致情況寫了信, 派人送給主公,請他跟陶謙老爺爺研究一下廣陵該派誰來接手。陸懸魚雖暫代了廣陵太守的職務,但活基本是田豫在乾,她隻要宅在郡守府中假裝鎮鎮場子,裝裝高深莫測,摸摸魚就行了。
廣陵城被笮融洗劫過一次,但還是十分富庶,她其實還挺想出門溜溜彎的, 但她不敢出門——至少不敢不遮著臉出門。
想象一下, 你,一條很容易尷尬的鹹魚, 睡了一個懶覺,因為外麵的蟬叫得太響而被吵醒,爬起來之後洗洗涮涮,覺得今天天氣不錯, 反正你的工作都交給彆人去做了,你完全可以帶幾個隨從,像古言裡女扮男裝的女主角那樣,揣些錢上街溜溜達達,吃吃喝喝,感受一下難得平和又愜意的假期,說不定還能邂逅哪個美少年給你養養眼?
然後在你走過街上三家小吃攤,奔著第四家冰豆花過去的時候,一群狂信徒發現了你,並且兩眼放光地向你而來!
……他們當然沒有拔出刀槍劍戟斧鉞刀叉來招呼你,他們已經被你收複了,放輕鬆點。
……但是他們跑過來之後一個接著一個“撲通撲通”地就趴在地上了!
……就在鬨市中心!
……高呼著你就是獨一無二,普度眾生的滅世佛!能夠看你一眼,不枉他們苦修數年的付出!能親吻你走過的土路,簡直就是……
……小販嚇得打翻了豆花攤,涼冰冰白花花加了飴糖汁和紅豆沙的豆花灑了滿地,灑了為首那個你也不知道什麼職位的僧人一頭。
……他一點都不在意!不僅不在意,還頂著一頭的豆花,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那樣虔誠,那樣欣喜,那樣狂熱地看著你!
……周圍的人迅速給你留了一個方圓十幾丈的空間,當然也給這群狂信徒留出了足夠的空間,全部都躲到一邊去,瘋狂地對著你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像看怪獸一樣看你。
……你仿徨地四處看一看,不管你看向哪一個廣陵市民,對方都立刻嚇得後退幾步,甚至有幾個人見你看他,立刻膝蓋也跟著一軟,哭著跪下了!
……你還順便嚇哭了幾個小孩子,其中一個長得像小郎的指著你大哭不止,被他媽驚慌失措地死死捂著嘴,也跟著衝你跪下了!
……你還不能說他們拜你拜得不對勁,要知道憑你的三百士兵完全控製不住這萬餘人,你是靠著對笮融的影響力暫時穩住了那些狂信徒的。
……最後,陸懸魚隻能維持著高深莫測臉,慢慢地,在僧人們高聲唱誦中,在匆匆奔襲而來的佛樂隊賣力吹吹打打中,以及全城百姓探頭探腦中走回了郡守府,中間也不得不屏蔽掉黑刃瘋狂的嘲笑聲。
總之,在這種“救不了,換個星球居住吧”的場景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廣陵城中後,她就在郡守府裡躺平了,沒事再也不出門了。
但是今天她又可以出門了。
一位廣陵城內的名士,也是笮融請客的落網之魚給她發來了請柬,邀請她去他府上吃吃喝喝。
陶謙雖然能打黃巾,但骨子裡還是典型的大漢文官,從來沒重視過扶持和控製各郡的軍事力量,因此廣陵郡雖然富庶,守軍卻比她當初刮過地皮的博陵郡差遠了。
……要不人家袁本初怎麼能做到家大業大的呢?
廣陵城隻有千餘兵力,還都是之前笮融亮刀子的漏網之魚,一江之隔是劉繇屯兵的曲阿,向西不過百裡就是袁術的塗唐。
考慮到這一點,她覺得和郡內的世家豪族即使不說友好相處,互相給一點麵子,平穩過渡到下一位廣陵太守上任應該不難……應該不難吧?
換了一身細布直裾,紮了一條細布頭帶,她上下扯一扯,感覺自己這身衣服還挺體麵的。出門上馬,不多時就來到了這位廣陵名士的府上。
名士就是名士,府邸修得寬敞,燈火通明不說,居然還立了閥閱!來此的賓客要麼騎馬,要麼坐自己家的軺車,坐鹿車來的是一個都沒有。
雖說這家沒用什麼豪奢的材料,裝修也是一片清幽風格,但就是骨子裡透著老錢的風度!
主人家姓徐名孟字道複,四十歲上下,按照這個時代的審美,也是個標準的小胡子,之前趙昱宴請笮融時,名士不知道為什麼沒去,因此躲過了一劫。
但他臉上一點都看不出對笮融的憤恨,十分的殷勤熱情,頻頻勸酒,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將軍一路行來,看廣陵風土人情怎樣?”
“聽聞將軍勇武,竟能親手斬殺曹操從弟,未知賊曹軍容如何?”
“依將軍看來,曹操可會再來?”
【你發現了嗎?】黑刃問道,【這人很會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