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懸魚遇到的那點困擾, 陳登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現在有更麻煩的事情需要報告主公:曹操表他為廣陵太守,表陳珪為沛國相。
曹操是兗州牧,現在替徐州人向朝廷上表討封賞, 自然不是因為曹孟德天生有副熱心腸。
他這一手輕飄飄地,並不費什麼功夫,卻很容易讓劉備與下邳陳氏之間生出齟齬:
如果陳珪陳群父子是那等鼠目寸光之輩, 難免被曹操所拉攏, 三心二意;
如果劉備是嫉賢妒能的小人,又容易對陳氏父子心存忌憚,不敢再委以重任。
作為使壞的主謀,曹老板並不追求自己的計謀立刻生效,他隻是走過路過,隨手在田裡灑一把雜草種子而已。
因此陳登須得在朝廷的公文發下來之前先同主公講清楚這一切,並且誠惶誠恐地告個罪,申明自己的清白。
“元龍有何錯?”劉備如此道, “若元龍文武膽誌,當求之於古耳, 造次難得比也。”
說完這話,劉備將他拉起來,“我若是曹操, 一見元龍, 必也欲想方設法,將這等英豪收入彀中!”
陳登心中一部分石頭落了地,他的主公果然還是那個“雄姿傑出, 有王霸之略”的主公。
但除此外,還有更多更緊要的事情需要商討,擬定章程。於是第二日, 下邳城中劉備所有文武都被召集到州牧府來。
……陸懸魚比較慘,因為曲六的事情,她受到了一路的圍觀。
但其他人隻是看到她笑一笑,有的人笑得狹促,有的人笑得意味深長,但陳群看到她就不笑了。這個渾身散發冷氣的紀律委員以一己之力扭轉了她對“世家美少年”這種生物的好感度。
……他居然當著她的麵向主公告狀!說她“不治行檢”!
“憑什麼說我不治行檢?!”她嚷道,“我是斂財了還是酗酒了還是不守禮儀了?!”
陳群瞥了她一眼。
“你貪色。”
……她懵了一下。
“下邳滿城皆知你奪了彆人妻子,”紀律委員說道,“你不承認嗎?”
“……怎麼我就奪了彆人妻子?”她說,“她們都是我的街坊鄰居,我當自己姐妹看待!那裡麵還有個李二呢!那也是我搶來的?!”
“你若是想收那個李二在後宅裡,待其如佞幸,”這位清清冷冷,坐在那裡跟冰雕似的美少年還是不為所動,“也是不治行檢。”
……周圍有人“噗噗”在笑。
……還有人亂咳嗽。
……她的拳頭有點癢,這還是田豫之外第二個讓她想套麻袋打一頓的自己人。
主公出來打了圓場,“好了,此為懸魚私事,過後再議。”
陳群終於不輸出負能量了,但他坐得端端正正的,揚起那個小下巴,還是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
……這必須得套麻袋打一頓。
曹操既然出言要放了張超,這邊送俘虜和曹洪骸骨事就得趕緊安排起來。除此之外,陳珪還提了個醒。
“我今已與袁術交惡,”陳珪說道,“聽聞自雍丘撤圍時,放出風聲,說要與民休息一年,此事不可不防。”
劉備的眉毛不解地皺了起來,“為何?”
“主公想一想,曹操北麵是袁紹,自然不須防備。”
“不錯。”
“東麵是徐州,久戰殘破,自然也不須防備。”
劉備想了一下,“陳公是擔心袁術有所動靜?”
“若曹操將安置在南麵的兵馬慢慢撤回,以袁術而今的兵力,他是會先來取徐州,還是去同兗冀一決高下呢?”
劉備既然與袁紹和解,就與田楷公孫瓚的關係慢慢冷淡了,現下幾乎算是沒有盟友的。
因此隻要袁術不想挑戰極限,他就不可能先同曹操動手,而是一定會來尋劉備。
“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先將張超全家接過來,”糜竺最後這麼說道,“有了張邈張超兄弟,呂布處或可無虞。”
究竟能不能無虞呢?這個大家誰也說不好,畢竟徐州現在就這麼個情況,州內幾個郡,豪強林立,想挨個打一遍地鼠還要看一看袁術給不給麵子。
自雍丘至小沛有四百裡路,張超帶了男女部曲,家眷老幼,足足走了十天才走到小沛城外。但這也沒什麼,因為那數千青州俘虜走得比他們快不了多少。
張邈聽說自己弟弟帶著族人前來時,立刻便趕了去,要不是他仇恨值太高,實在不能再往兗州地界裡進,他真是恨不得一路跑到雍丘去。饒是如此,這些日子幾乎不吃不睡,形銷骨立,一見到車隊自地平線那一邊出現時,還是“咕咚”一聲就激動得昏倒了。
帶著張邈族人去小沛的夏侯惇很顯然沒那麼激動,他看到遠遠的一片“張”字旌旗時,便皺了皺眉。
“何必如此?”這位獨眼將軍冷冷地說道,“那些青州兵軍紀廢弛,輕易不能委以重任,不過白送劉備一個人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