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儘全力,隻能後仰躲過那一戳刺,但呂布的衝擊與她想象中普通騎將的衝擊不同,他竟然速度極快地拐了個彎!
那個彎並不算很急,畢竟就算是赤兔馬,那也隻是一匹馬,不是四輪驅動的跑車,但他是在接近她前就已經開始調轉馬頭,而赤兔馬加速又奇異的快!因此她剛從馬背上艱難起身時,呂布已經追了過來,馬槊也又一次地砸了下來!
……要說馬戰準備的時間就挺長的。
又是要準備戰馬,又是要取馬槊,又是要穿戴鎧甲。
但結束得就比近戰還要快。
她坐在地上,感覺滿臉都是灰,“呸呸”了兩聲之後感覺還是不成。
“我摔下馬時,眼睛裡進了不少灰。”她尷尬地說道,“你們誰帶水了?”
旁邊是有人從馬上跳下來的聲音,還有人跑過來的腳步聲,馬兒用鼻子噴氣的聲音。
“還有,快把馬牽走。”她瘋狂地擺手,“它在用尾巴抽我!”
“你這人怎麼這樣嬌氣,”呂布的聲音裡帶了一點幸災樂禍,“你們誰給她舔一舔眼睛就好了!”
【不僅嬌氣,而且還挺多變的,】黑刃突然說道,【剛剛你還覺得呂布挺不錯,為什麼現在起了殺心?】
有人給她扶了起來。
“如何?沒傷到吧?”
……哦是張遼。
“沒事沒事,”她擺擺手,“就是你們軍營前這片土地,不下雨時塵土也太重了!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張遼好像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還好沒舔她的眼睛。
有人打了水,遞到她手上,她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臉,又洗了洗眼睛,現在她能重新看到這個世界了,但還是痛得她不停地流淚,簡直酸爽。
比過步戰和馬戰了,第三局比什麼呢?
呂布左右看看,揮了揮手,將自己那柄長戟遞給小兵,又指了指百步開外的營寨門。
“第三局就比射箭好了,”呂布指了指,“咱們倆就站在這,誰能將箭矢射進長戟小枝裡,誰就算贏了,怎麼樣?”
陽光灑在營前的這一片空地上,剛剛跑馬而過的灰塵還在洋洋灑灑。
四處有許多小兵跑來跑去,有幫忙固定長戟的,有看熱鬨的。
陳登以前曾經與她講過,古時營地以車為屏藩,保衛營地,出入之處以車轅相向,用以表明此處是營門。
因此《太公六韜》又說:設營而陳,立表轅門。
那些滿身酒氣,衣冠不整的狗子們也都出來了,圍在兩旁,探頭探腦。
“要是我勝了,就裹挾你去取下邳。趁劉備回來之前,逐了張飛。”呂布拎著一張弓,走了過來,語氣平淡,“到時你要是願意跟著我,我給你一個郡守;不願意的話,就帶上劉備家眷去尋他,我這也算酬答了劉備送我小沛安身的情分。”
……還見麵就叫弟弟呢。
……塑料兄弟情。
“將軍也說了,要是我贏了,將軍以後就不提這事了。”
呂布撇撇嘴,“你不能贏我。”
在那一片人群後,她遙遙看到了陳宮。
那位文士沒有了昨天的焦灼與不安,他站在帳前,雙手攏於袖中,遙遙地望著。
不知道是篤定呂布這一場會贏,還是決定將一切交給天意。
“我先來。”她說。
還好她來下邳時是騎著馬的,三石弓也帶在了馬上,此時取了過來,拿在手裡,試了一試。
溫潤,堅硬,藏著可穿金石的力量,她慢慢將弓拉開,弓弦發出了絞緊時的聲音。
她要仔細地瞄準,不能出分毫差錯。
但剛剛流過淚的眼睛似乎還藏了一小粒沙礫,不停折磨著她,她越是想要瞄準,眼睛就越是酸痛不已!
在她終於慢慢將弓拉滿的一瞬,一陣風忽然平地而起!
白羽箭離了弦,帶著一道光,筆直地向著那支長戟而去!箭頭射在了戟杆上,引出了一片驚呼!
“不錯!”呂布驚歎了一聲,“你也算得上是神射手了!隻是還遜我一籌!”
她的心也好像跟著那支白羽箭,一並釘在了戟杆上。
……這難道是天意嗎?
周圍的士兵越聚越多,呂布站在她身邊,慢慢地拉開了他的弓。
她是見識過呂布射箭的,哪怕喝得醉醺醺的,而且也沒特彆瞄準,便能輕而易舉高出她一籌。
何況是全神貫注下的此時此刻?
那張弓也在慢慢絞緊,而呂布的眼睛裡沒有半滴眼淚。
那雙眼睛又冷又亮,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又或者他的眼裡隻剩下了那柄長戟。
他的箭終於離弦,帶著破開空氣的清鳴!
但與此同時,還有一聲斷裂的響聲自他手中炸開來!
那支箭再也尋不到蹤跡。
呂布望著手中的斷弓發愣。
她聽到身後有人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但她此時不太能左右亂看,因此不知道這人是誰。
無論如何,呂布的箭已離弦,勝負已分。
“巨野征戰時,我的弓被曹軍砸了一下。”他這樣喃喃地說道。
她想了想,將自己手中的三石弓遞了過去。
“這也是你的弓。”
呂布伸手接了過來,抽出了一支箭,沒怎麼瞄準,便射了出去!
第一箭未至,第二箭又出!而後便是第三聲弓弦清鳴!
那第一箭正射在小枝裡!第二箭釘進了戟杆上!第三箭釘在第二箭的箭羽裡,憑著這一股接二連三的力量,將戟杆射斷!
“不是我的本事不夠啊。”
士兵們不明所以的歡呼聲中,隻有呂布一個人,望著那柄被他以箭射斷的長戟,露出了一個像是自嘲,又像是忽然輕鬆下來的笑容。
“這是天意,”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走吧,回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