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修得很結實, 城有三重,高約五丈,大城周十二裡半, 城門厚重無比,要十幾人才能將其關閉。
如果不是丹楊兵內亂,外敵想攻下這座徐州大城是不容易的。
她看了一會兒,見丹楊兵束手就擒, 自己也終於可以歇一口氣。城中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比如說四處的火需要人手去撲滅, 她這裡兵力不足, 三爺那邊應該也沒有多餘的消防兵。
“你們挨家挨戶問一問, ”她疲憊地對身邊一個士兵說道,“請那些世家出些蒼頭仆役, 將……將火滅掉。”
士兵小心地應了, 又看了看她身上包紮得不太好的傷口,“是不是該給將軍尋個醫師來?”
“不用, ”她左右看看,“有沒起火的房子嗎?騰一處與我, 我自己包紮一下就行。”
她身上那幾個血洞隻是勉強堵住,流速慢了些,此時頭暈眼花得厲害, 感覺站起來就能倒下。
……袖子裡還藏了一管藥水, 補血是其次,主要是喝下去之後身上的流血立刻就能止住。
……但隻有這一管,忍一忍,也不一定要現在喝。
她拄著黑刃,慢吞吞地走了幾百米, 總算是尋到一戶人家,不待她說,房主立刻就騰出臥室給她。
關上房門之後,她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然後哼哼唧唧,磨磨蹭蹭地爬到了一個角落裡。
【準備現在開始?】
【嗯,嗯,】她閉上眼睛,【我要休息一下,這附近安全嗎?】
【這家衛生做得不是很好,但如果你不怕被老鼠咬掉耳朵的話,問題還不算太大。】
她感覺很累,連回嘴都不願意多回一句,就那麼陷入了昏睡之中。
此時已近初夏,天氣十分暖和,這戶人家又用木板鋪了內室,躺在木頭上的感覺也沒那麼寒冷。
她的衣袖裡亮起了鬼火一般幽幽的光,曲折蜿蜒,擴散到全身。
……門突然被推開了!
……有人闖了進來!
……給了她一耳光!
陸懸魚被這一耳光抽醒了,整個人都懵了!
比這個更懵的是抽她耳光的是田豫!
不僅抽了,還抱著她在那裡咆哮!
“郎君!郎君你醒醒!你醒醒!!!”田豫瘋狂地搖晃了她幾下,在她半睡半醒時,又拿手背來來回回的抽她的臉,終於大喜過望,“郎君你醒了!”
“國讓啊,”她捂著臉,盯著他看,“你有大爺嗎?”
“……大爺?”
“伯父。”她冷靜地說道,“沒什麼,就是想問候他一下。”
田豫雖然愛囤糧囤錢囤軍備,畢竟不是老鼠,因此並沒有咬掉她的耳朵,隻是趁她躲起來回血時衝過來給了她幾個耳光而已。
誤會,都是誤會。
她麵色平靜地聽著田豫吩咐手下那些士兵各處警戒,過一會兒又走了過來。
“郎君好些了?”田豫不放心地左看右看,總想仔細查看一下她身上的傷,但幾次都被她避過去了,“下次可再不能這般冒險了!”
“沒事,一點都沒事,”她趕緊打岔,“你為什麼過來了?西城門如何?”
田豫沉吟一會兒,“無人防守。”
她不可思議,“我不是讓你去守西門?”
“呂布遣人來了。”
她的瞳孔一瞬間縮緊,“多少人?”
“單人單騎,未曾進城,隻至城下。”
“……何事?”
“使者轉述呂將軍口令,問下邳要不要幫忙,若需人手,他立刻過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
“呂布不會過來幫忙的。”
“是。”田豫溫和地說道,“他雖不幫忙,但有此舉,足見他不欲與你為敵。”
田豫因此心下大定,敢將那一百人派回城北,都是這個緣故。
“但這事兒也不像呂布的作風,”她想了想,“倒像是他身邊的人,知道他這人挺討嫌的,所以故意這麼乾。”
無論如何,並州狗子們用這種方式暗示了她,她還是挺領這個情的。
【你對他們要求真低。】
【……有多低?】
【比如說,你家著火了,】黑刃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是彆的朋友在附近,你會希望他過來一起同你滅火。】
【呂布呢?】
【他隻要不趁著你家著火,跑過來牽走你兩頭豬,你就很感激他了。】
……她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天光乍亮,她走到街上時,三爺也騎馬過來了。
鎧甲上滿是鮮血,也不知道這一晚上殺了多少人,騎在同樣半身鮮血的烏騅馬上,就特彆的威風凜凜,殺神降世。
“小陸!”他喊了一聲,“你這邊的火可都撲滅了不成?”
“快了,快了,”她說,“就是人手不足,靠近城門的房子都燒得差不多了,撲也沒得撲,東北邊的房子好像有十幾座還在燒。”
“哈!”三爺跳下馬,喊了一個小兵過來,“跟那幾家說一聲!讓他們送些蒼頭過來!”
“‘那幾家’?”她問,“哪幾家?”
三爺轉過臉來,有點不高興,“你不知道,昨夜城中那幾戶世家都關了門!除了陳公送了百名仆從過來幫忙滅火傳訊,其餘大門緊閉,砸也砸不開!”
“那也正常,”她很通情達理地說道,“他們害怕受連累,總要保全自己。”
“嗯,等到天亮了,這些丹楊兵都被收拾乾淨了,他們全跑出來了!”三爺拿鞭子一指,“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