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九十七章(2 / 2)

“風雪之夜,陸將軍何故屈尊而至?”大侄子開心極了,忙忙命令仆役端茶送水過來,“可惜叔父外出會友,一時未歸,我這便令人去尋叔父回來!”

“不不不,”她趕緊製止,“我不是來尋你叔父說話的。”

大侄子愣了一下,“那將軍是……?”

她拿了那架輕弩出來,“小郎君可還記得這個?”

諸葛亮拿過來,擺弄了一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將軍是為這個而來麼?”

“我若是想量產,”她問道,“可做得到麼?”

這個問題其實挺嚴肅,也挺麻煩。

她這種廢柴,既不會造蒸汽機,也不會造高爐,連個數控車床都不曉得該怎麼用,跟她說什麼砂鑄精鑄她都聽不懂,自然也不明白量產弩機都需要提供什麼樣的條件。

諸葛亮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說道,“當初試製這架輕弩,不過是因為小子年紀尚幼,力氣不足,為了路上防身,才想要做出這樣的東西,與那些強弩的機製卻有很大不同……”

“沒關係,”她笑道,“我不需要你製強弩。”

“……哎?”大侄子迷惑臉。

“我的妹妹新建了一座健婦營,這弩是給她們的。”她笑道,“她們開弓十分費力,但普通的弩機製起來,既昂貴,又不合用,因而還是想請教小郎君。”

大侄子恍然大悟。

“既如此,”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郯城有鐵官,小子確實很想去見一見。”

“當然可見,隨便見,我去寫封信給下邳,”她一口應下,半點也不擔心諸葛亮會不會使壞、笨蛋、半途而廢。

……這可是諸葛亮啊!《出師表》背過去她半條命的諸葛亮啊!

“還需要什麼東西?”

大侄子繼續想一想,“小子年紀尚幼,學識尚淺,又不擅俗務,因而需要一個幫手。”

還沒等她努力想一想調誰過去幫他時,諸葛亮說道,“我看李二哥就很好。”

“他那人奸懶饞滑都占全了,”她立刻說道,“我另選一個可靠的給你如何?”

大侄子笑眯眯地,“李二哥這人,很是天真率直,我看他就很好。”

……她怎麼想也想不出李二“天真率直”在哪裡。

這次從豫章回來,李二風光了一把,又得了不少賞錢,真正的春風得意,但是一回家還是被媳婦胖揍一頓,踹去睡灶台了。

……聽說起因是沒給媳婦帶東西,但重點是在彆人問起為什麼沒帶東西回來時,李二隨口說自己在沿江而上時,途中邂逅了好幾位樂伎舞姬,將錢帛都花在她們那裡了。

……儘管按照那幾位隨行部曲老兵的說法,這都是根本沒有的事兒,但誰讓李二就是有牛要吹,沒牛創造一頭牛出來也要吹呢?

……因此被家暴一點都不冤。

總而言之,諸葛亮覺得李二這人可以借他用用,那就借他用用了。

陸懸魚回去之後寫了幾封信,給李二調去郯城的鐵官處,做個工匠頭,又令信使帶話給李二,要他聽從這位諸葛家的小郎君差遣,好好做事,不許偷懶。

這些事都做完之後,她又去看了看田豫。

田豫醒著的時候,雖然看起來沒那麼世家風骨,但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郎君。

現在頭發亂蓬蓬,抱著被子鼾聲震天的模樣,就特彆的……

特彆的……社畜。

她左右看看,感覺很是同情,給他蓋了一下被子,然後就走開了。

一夜北風緊。

天亮時她剛醒,就聽到有親兵在外麵猶猶豫豫。

“要不要叫將軍啊?”

“彆了吧……將軍這幾日奔忙,好不容易歇下……”

“但這個……”

她爬起來,“怎麼了?”

“將軍!”親兵嚇一跳,“有人在門外!想見將軍!”

“誰啊?”

“那位郎君自稱叫禰衡!他說他負荊請罪來了——”

禰衡是誰?

她呆了一會兒才想到大概是昨天那隻袋鼠。

“哦,哦,”她爬下榻,披了件外袍,隨意地推開了房門,“讓他進來吧。”

人與人剛睡醒時的狀態是有很大不同的。

有的人剛睡醒時迷迷糊糊,說話做事都不走腦子,整個人都在起床氣,比如陸懸魚。

有的人剛睡醒時感覺自己思維特彆清晰,文思如泉湧,昨天忘記的事這一瞬間都能想起來,比如孔融。

陸懸魚沒有想到“負荊請罪”意味著什麼。

孔融醒來時想起他昨天與禰衡解釋了這位小陸將軍來到北海之後,確實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屬實是不該再求全責備的。

況且丹楊兵亂那一夜,她隻身單劍護住了下邳城中百姓,身受重傷,幾乎不治,這樣的人豈會被人猜疑?!

一番詳述之後,禰衡變臉了。

“陸辭玉竟是這樣一位品行高潔之人?!”他悔恨道,“我避難荊州,孤陋寡聞,竟不知中原有這樣的豪傑之士!文舉誤我!”

“辭玉不是氣量狹窄之人,”孔融笑道,“正平休惱,來日為你引薦便是。”

雖然禰衡很是悔恨,而且很想立刻去見陸廉,不過孔融勸了幾句之後,他倒也沒再說什麼。

但是,孔融回憶了一下,他好像昨天全程都沒有提到,陸廉是女人。

……陳群也沒說。

……諸葛玄也沒說。

……考慮到陸廉確實是個女人,因此這群比較親劉備的士人圈子裡,的確是有點避諱提到陸廉是個女人的,畢竟大家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既是“女郎”又是“同僚”甚至是“同袍”的人交流,再加上陸廉男裝時也看不出來是個女人,大家就很有默契地把這件事忽略掉了。平日裡該怎麼辦事就怎麼辦事。

……當然,就這位四十多歲的孔北海而言,他和陸廉生不出氣也有一部分這個緣故。他實在是不能同一位二十出頭的女郎對罵。

……但他確實忘記同禰衡講起這件事了。

因此頭發隻隨便挽了一挽,身上也隻披了一件外袍的陸懸魚就這麼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見到了一個光著上半身,背了捆藤條的禰衡。

後者很明顯也察覺到她這身剛起床的裝束哪裡出了問題,剛走進來幾步,那個腳抬起來,就落不下去了。

兩個人隔著中間大概十幾米的距離,一個站在台階上,一個站在院子裡,互相對視。

她傻了。

禰衡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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