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裡坦坦蕩蕩,是全心全意,毋庸置疑的信任。
她在那一瞬間迅速地做出了決定。
“子義領兩千精兵,並二百騎士,分兵而去便是。”
田豫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將軍?”
“嗯?”
“將軍此舉大謬!”他一瞬間嗓音就提高了,“二千老兵分兵而去,中軍豈不隻剩五千兵馬?”
“哪來的五千,”她心平氣和地說道,“還得分一些人守劇城呢。”
太史慈猛然向前一步,“若遣末將去,領二千琅琊兵便足夠。”
“不足夠,”她說,“子義若是領了那兩千琅琊兵去,恐怕就心存死誌,不準備回來了。”
“若能大破袁譚,守住北海東萊,”太史慈冷聲說道,“死又何懼?!”
“我一定能大破袁譚,”她站起身,“也不用你死。”
“……將軍!”
她在中軍案上摸了摸。
……摸到了一個木頭刻的兵符。
……沒辦法,雖然電視劇裡的兵符都是金燦燦的金子鑄成的虎符,但他們這種小團體用不起那種東西,反正走流程而已,就算是木頭刻的,隻要平時注意保養彆泡水彆發黴彆靠近炭火,也還能湊合用。
“如果袁譚在厭次屯糧,咱們就把他的糧食燒了。”她將那塊兵符遞過去,“但燒不成也不要緊,記著活著回來。”
太史慈那雙頗為英氣的眉毛一瞬間挑高了,眼睛也睜大了,好像在那一瞬間什麼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似的,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接過了兵符,肅然地行了一禮。
“咱們現在還剩五千兵力,”她看向田豫,“我撥兩千北海兵守城?”
田豫摸摸下巴,剛想說點什麼。
後排有個小軍官出聲了。
“將軍,且請細思。”
“嗯?”
小軍官小心地走了出來,行了一禮。
“將軍不如將北海兵帶出城,”他說道,“徐州兵留下守城即可。”
“為……”她剛問了一個字,剩下的都咽回去了。
一言以蔽之,新兵留著守城,防止逃跑。
她留意地看了那個小軍官幾眼。
一共隻有這幾千士兵,她連士兵的姓名籍貫都能背下來,軍官的自然更不在話下,這人姓邴(bing 三聲)名茂,是一位北海名士的族侄,那位名士後來跑去公孫度的地盤了,留下了一大家子扔給孔融照顧,孔融秉承著“有我一口吃的也餓不死你們”的宗旨養活這位名士的家屬,於是其中大部分就那麼躺平了,少部分奮發一下的,看她來北海,就跑來追隨她了。
“仲宗很有見地,”她笑了笑,“不愧是邴氏子,幫了我一個大忙。”
邴茂並沒有興奮得手舞足蹈,而是很有規矩地又行了一禮。
“將軍謬讚。”
她看著這個人,覺得士族確實是有迷惑力的,比起絕大部分根本接受不到教育的窮苦百姓而言,他們有學識,有見地,如果想的話也有氣節,哪怕一個相貌平平的寒門子,如果他想的話,舉手投足間的風度也會立刻將那些底層爬上來的老革比下去。
……但他們同樣也會傲慢,愚蠢,貪婪,理所當然地躺在父祖留下的閥閱功勞簿上,想要攫取更多的利益。
陸懸魚將這一點感慨暫時地拋開,她決定等到打完這仗之後,再回頭考慮那些北海名士到底要怎麼辦。
“國讓,”她說,“你領兩千琅琊兵守劇城可否?”
田豫起身,肅然行了一禮。
她頓了一下,“還有陸白那三百健婦營,也歸你統領。”
這位年輕的文士抬起眼睛與她短暫地對視了一下。
“定不辱命。”
她還缺一支運糧的隊伍。
陸懸魚決定,不從自己這三千北海兵中繼續割肉了。
她不是個未婚的年輕女郎嗎?
大家不是都覺得她遲早要嫁人嗎?
不是有一群青少年帶著父兄的意思跑過來刷她的好感度嗎?
她怎麼就不能白嫖一支運糧隊啦?
【注意,】黑刃很歡樂地提醒了一句,【我感受到你的道德有滑坡的風險。】
【真的?】
【說不定在外人眼中是有的。】
【……愛怎麼想怎麼想去吧!】
為了掩飾尷尬,她深吸了一口氣。
“請小臧……咳,請臧將軍來中軍帳一趟,”她淡定地說道,“哦對,還有糜小郎君……算了,把陳家三郎也一起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