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第四十九章(1 / 2)

如果不考慮蚊蟲、水蛭、荊棘、淤泥的話, 這片濕地無異是很美的。

蘆花白如銀,槭樹紅似火,其中又有許多種不知名的野草和灌木, 仿佛被顏料洗過一般,透出層次分明的橙紅或是金黃, 在那些長草與灌木中間, 候鳥吃得肥肥胖胖,抖擻精神準備繼續向南而去,完成它們的旅程。

這片顏色繽紛的大澤中間又有許多或碧藍或翠綠的湖泊,在朝陽下清澈見底, 在夕陽下揉碎萬點金芒——真美啊,太史慈想, 若他們不是來這裡行軍打仗,而是來這裡遊玩,該有多麼愜意呢?

他弓馬嫻熟,不輸文遠,大可以一展技藝,將那些展翅欲飛的大雁射下來, 用麻繩穿成一串,拎到他的將軍麵前, 博她笑一笑。

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蒼白、鎮定、冷靜得如同一尊雕像, 卻又蘊藏著俯視眾生一般的強大壓迫力。

但他偶爾還是會想起那個小心翼翼, 盯著他的胡子的看瓜少年,那神情他熟悉得很,而且並不因為她身份的改變就有了什麼改變。

她在平原時是那樣的,在下邳或青州時, 似乎也是那樣的,有點遲鈍,又很輕鬆,無論言行舉止都透著一股“我不是待你不客氣,我隻是說話時懶得走心,因而不小心冒犯了你”的懈怠。

無論對麵是一個被她冒犯到的,惡狠狠地準備缺斤少兩,坑她一筆的小販,還是一個被她氣得說不出話,指著她半天最後要她趕緊出去的主公。

似乎比起天下大事,她更樂意關心轄下郡縣菘菜什麼價格,甜瓜什麼價格,新鮮的豬大腸又是什麼價格。

……那也是陸懸魚。

是他們更加熟悉的將軍。

當太史慈帶領的三千精兵終於走出洪澤湖濕地,北上向下邳進發了十餘裡時,斥候騎馬匆匆趕來了。

“將軍,於禁出城了!”

他已經來到了通往下邳的大路上,士兵們褲腿上的泥巴也在漸漸乾涸。

兩邊有收割得參差不齊的田地,仔細看似乎還有些麥子已經腐爛在地裡麵,卻不知道農人究竟何處去了。

再遠些便隻見到一片片的果林,自林中蜿蜒而過的溪流,慢慢爬升的土坡,以及隱在地平線儘頭的高山與大海。

那些複雜的,摻雜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回憶頃刻間消散無蹤。

太史慈夾了一下馬腹,離開了這支行進中的長隊,奔著丘陵處跑了過去。

片刻之後,他又跑了回來,“去那裡修整結陣!”

“是!”

“還有,”太史慈招了招手,令身邊一個親隨過來,“你去尋張文遠將軍,將這裡的地勢報之於他!”

“是!”

太史慈選擇在那座丘陵下修整結陣的原因很簡單,兩軍距離很短,若是於禁一心攻伐,那麼太陽落山前就會追上來。

既然這樣,太史慈自然可以挑選自己迎敵的戰場。

他選擇在高地下方也很簡單,這支兵馬隻有步兵,幾乎沒有什麼騎兵,這自然是故意要示敵以弱,誘於禁出城的計謀,但他並不是真的沒有騎兵可用,張遼那裡有近千騎,背後那一處高地正可以留給並州騎兵突襲衝鋒,擊潰於禁的軍陣。

他的信使帶著這樣的口信匆匆出發了,他們向西匆匆跑出了足有十數裡地,才在一座早已被焚毀的村莊廢墟處找到了正在歇息的並州軍。

太陽慢慢地向西落了一寸,它走得從容不迫,氣定神閒,根本不在乎這片大地上將要爆發什麼樣的戰爭,又有多少人將會在這個遠離故土的戰場上悲慘地死去。

但就在斥候報信給太史慈之後,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間精神抖擻,忙忙碌碌起來。

等待許久的並州軍迅速地出發了,他們需要繞行一圈,不令於禁察覺地爬上那片丘陵,再一鼓作氣,長驅直下。

而太史慈在送出口信之後也沒有耽誤片刻時間,他帶領軍士早早地來到那片戰場,並且立刻要士兵們砍伐附近的林木,用斧子削尖其中一端,再用麻繩將尖端方向各自不同地交叉固定住,做成簡陋的鹿角護住兩翼。

而就在士兵們這樣忙忙碌碌時,馬蹄聲由遠及近便傳來了。

“是張將軍的騎兵麼?竟這樣迅速?”

士兵們交頭接耳,“那是自然的,那可是並州鐵騎!你是不知道……”

“閉嘴!”有隊率立刻粗聲粗氣地喝止住了他們,“有敵襲!”

他這樣大喝時,金柝刺耳又嘹亮的聲音便一陣接一陣地急促響了起來!

如果是於禁的步兵,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到了這裡?

如果是騎兵……他是如何這樣精準地找到這一處高地?

這些混亂的問題始於這支數量並不多的虎豹騎突然出現在丘陵上,這支騎兵不足五百人,但進退有度,他們每一個人都手持馬槊,從丘陵上衝下來時如同卷起一陣血腥的狂風,頃刻間便衝散了太史慈正在結陣的士兵。

而他們的反應又極其敏捷,當看到弓.弩手被長牌兵圍起來,準備用箭雨回擊之時,這些騎兵立刻又四散逃開了!

於禁的步兵還沒有趕到,因此他們無法對徐州兵產生更大的殺傷,但即使如此,這仍然是一個令人心驚膽寒,並且大跌士氣的下馬威!

直到張遼的並州騎趕到時,這些虎豹騎仍然如同嗅到血腥氣的鯊魚一般,圍繞在徐州軍的附近,不遠不近,不肯離去。

而遠處的田野儘頭,兗州軍那烏雲般的旗幟正慢慢出現在這片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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