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第九十章(1 / 2)

她做了一個夢。

春天似乎已經來了。

有潺潺流水, 有桃花無數,有滿目瑤草,有沾滿露水的枝葉。

枝頭似乎站了一隻五彩斑斕的小動物, 舒展翅膀,放聲歌唱。

它的聲音忽而婉轉,忽而嘹亮, 帶著衝破雲霄的放肆與快意,讓人忍不住為之駐足。

但當她壓低了幾條樹枝,伸頭過去, 想要離得更近些,將那隻毛色美麗的小東西看得更清楚些時,它忽然變成了一隻袋鼠, 揮舞著拳頭,衝她打了過來!

陸懸魚猛地坐了起來。

前麵的夢一直很好, 後麵的有點不對勁,這可能是禰衡對她在墓前睡著的一點不滿,畢竟這個哥見誰杠誰的脾氣是改不掉的。

……也不知道他要是遇到那個,那個她以前夢到的,脾氣也不太好的, 站在泰山之巔的家夥, 會不會也來一套祖安輸出。

她揉揉眼睛,決定將這個奇怪的腦洞屏蔽掉,觀察一下周圍。

儘管她哪怕在寒冬的野外過夜也不會真就出什麼大問題,但顯然是有人給她撿回了禰衡的那間小屋, 放在了榻上,還給她蓋了被子。

榻下有個炭盆,裡麵的炭火已經燃儘了, 在冬日的晨光裡微微透著餘燼的暗紅。

……啊這。

她有點尷尬地揉了揉頭發,下榻穿鞋。

……和衣而睡,還挺有分寸的。

拉開門,門外蹲著兩個正在屋簷下烤火的小兵,見她探出頭,立刻蹦了起來!

“將軍醒了!”

“嗯,嗯,我醒了,”她有點尷尬,“昨天誰給我搬榻上去的?我怎麼沒有印象?”

小兵互相看了一眼。

“昨天是張將軍和太史將軍……”

……怎麼搬她還需要倆人的?一個搬頭,一個搬腳?這姿勢不太好看吧?

小兵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

“但具體是誰搬的,怎麼搬的,”他甚至還擺了擺手,“小人也不清楚!”

……她又看了他一眼,決定把心裡的疑惑咽下去。

今天也有很多事要處理。

比如說一個最基礎的:冀州軍怎麼處理?

不像曹老板打輸了直接就全軍撤退,冀州軍駐紮在千乘,要退還不退,態度十分曖昧。

“郭圖曾經三番兩次遣使,”田豫不緊不慢地說道,“言說到聽聞將軍赴淮南剿賊,青徐又數聞賊寇作亂,因而十分擔心,才來替孔使君看家的。”

……這套鬼話她也聽得很熟稔了,“然後呢?沒說清楚怎麼打起來的?”

“因為與禰衡先生的一點口角,致使了這樣的誤會,但袁公的士兵也好,將軍的士兵也好,都是大漢子民,這樣的意氣之爭,將軍回來了,也就分辨明白了。”

……這個鬼話水準還是超出她的臉皮厚度了。

“說來說去,他們還是沒有退兵。”

“他們不敢退兵,要迎大公子回去,否則無顏見袁公。”

看起來十分沒有存在感的狐鹿姑忽然抬起眼睛,望了一眼田豫。

“……狐鹿姑,”她看過去,“你想說什麼?”

“在下劉豹,字伯謳,”狐鹿姑一本正經地說道,“將軍休叫差了。”

這怎麼回事,他怎麼還論起伯仲叔季了?他跟誰論的伯仲叔季?

但陸懸魚眼裡那點不解迅速被這個凶殘的小個子匈奴人給乾掉了。

“將軍,劇城大捷之後,軍中難道不當行祃(ma 四聲)禮以祭鬼魂麼?”

她沒理解狐鹿姑突然從冀州軍的問題轉到了祭禮上來是做什麼,但還是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是這樣,沒錯的。”

“大公子出身名門,祖上四世三公,他又為青州統帥,”狐鹿姑很熱切地說道,“鬼魂不吃他的血,吃誰的啊?!”

……………………

她想象了一下《奧德賽》般的景象,一群英雄排著隊過來挨個喝袁譚的血。

按照狐鹿姑的設想,禰衡還得吃頭一份兒。

她心裡是有些想殺袁譚的。

……但狐鹿姑這個風格太狂放了,她受不住。

“先不考慮拿他祭旗的事,”她乾巴巴地說道,“先說說現下要處理的事。”

“袁譚畢竟是袁本初的兒子,雖不受重視,卻也必定不會坐視不理,”陳群也發表了一下意見,“將軍還是交還為上。”

她看看陳群,“袁譚該怎麼處置,應該主公發話才是,主公若是忙於下邳之事,無暇管理,便等袁譚身體好些,送去下邳就是。”

臧霸和孔融忽然彼此看了一眼,而後孔融摸了摸胡子。

……她有點奇怪地看了一眼孔融。

但這位躺平的吉祥物刺史什麼也沒有說,仍然沉默著。

“今天除卻袁譚之事外,還有件事需要商議一下,”她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冀州軍既然仍然留在北海不肯走,那咱們得給他趕回去。”

眾人似乎都滯了一下,然後神色各異,一起看向了她。

“辭玉將軍,郭圖留在北海,並不是為了與將軍交戰哪。”

“他不想與我交戰,就該回平原去,”她平心靜氣地對臧霸說道,“他不走,難道不是為了威脅我?”

“郭公則是為袁譚,他身為袁氏的謀士,現下丟了主帥,怎麼敢領兵回去!”

“那是他的問題了,”她轉過頭去,看向了自己的武將,“國讓清點輜重,文遠多派斥候,子義休整兵馬——”

她這樣說話的時候,神情並沒有變,但氣勢卻變了。

那幾名武將的神色也變了。

“是!”

陳群輕輕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她壓根沒有察覺到,或者察覺到了也沒有在意。

於是年輕文士的目光移到了張遼的身上。

該講的事講完了。

剩下的瑣事她也不管了,都丟給了北海的文官們去管。

她隻負責送彆級彆比她高的孔融,其他人魚貫而出,陸懸魚自己則準備稍微休息一下,然後開始製訂一個圍剿千乘的冀州軍的計劃。

千乘附近幾乎是平得不能再平的平原,但同樣也有河流與溝壑,叢林與田野,她需要靜下心來,慢慢回憶那附近的地勢細節,然後再數米下鍋——守軍能調動多少,附近郡縣能調動多少,她自己的兵力又有多少,將這些都計算完畢之後,才能出兵。

她正這樣想著的時候,忽然察覺到有人在接近她。

“……文遠?”

他伸手指了指案幾前,她連忙起身,尋了個墊子丟過去,“天冷,你不要直接坐在地上。”

張遼微笑了起來,“多謝。”

見他坐下,她伸手去拎了水壺,一麵倒水,一麵問他,“文遠留下來,是有什麼事嗎?”

這個問題似乎問住了他,令他踟躕了一會兒,直到接過陶杯才斟酌著開口。

“隻是覺得今日的將軍,有些像溫侯。”

“……溫侯?”她盯著將杯子端起來喝水的張遼,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溫侯?哪裡像?我認義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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