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第三章(1 / 2)

……這位來客, 非常怪異。

……不是說他身上哪一點怪異,不對,他確實是有點怪異的。

他騎馬向著他們而來時, 麵目剛開始自然模糊,但能讓人隱隱感覺到五官的端正,離近些清晰起來, 那種端正就變成了秀麗。

但這種秀麗仍然是隔了百步開外的,田豫原本這樣想, 真站在麵前時,總該在臉上挑出一點瑕疵來。

……因為哪怕是劇城這些年輕郎君中間生得較好的陳群!他那張臉也不是毫無瑕疵的啊!

但這位來客下了馬, 走到他們麵前, 向著陸廉行了一禮時, 這個距離稱得上纖毫畢現了。

……五官、身材、舉止、風度,都仍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許久未見,”這位來客開口時如同清泉流過玉石表麵,聲音溫潤悅耳,“紀亭侯尚安樂否?”

田豫忽然感覺心跳都跟著慢了一拍。

這位來客名叫荀諶,字友若,潁川荀氏出身,現在袁紹帳下為冀州彆駕, 聽說是非常受器重的人。

袁紹遣使來, 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這似乎快要成為一個循環了:結盟、過一段時間撕毀盟約開打、打完繼續結盟。

因此請這位使者吃飯時,陸懸魚便忍不住開口問了。

“彆駕此來, 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紀亭侯有此一問,必是腹誹袁公不守信義。”

“……難道不是嗎?”她想了想,又改口道, “至少也是個教子不嚴吧?”

荀諶轉過頭,含笑望著她,“足下想一想,難道袁公當真不守信義嗎?若他真是如此反複的小人,又該如何待曹孟德呢?”

握著筷子的陸懸魚陷入了一陣猶豫中。

毫無疑問,袁紹對曹操是真愛,兗州全境被打個稀爛,曹操的兵馬自徐.州狼狽而歸,疲憊已極,根本無法對陣董承是,是袁紹派臧洪自東郡出兵,替曹操扛下了董承的主力。

……事後不僅沒要錢沒要地,還送了不少糧草過去。

……圖什麼。

“直到現在,朝廷依舊因此事抱怨袁公舉措不當,‘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哪,”荀諶悠然地將酒盞端到唇邊,“袁公卻一句怨言也沒有,紀亭侯細想,他難道不是天下最重情義之人嗎?”

……她嘴笨,由得他說。

“況且自董賊禍國,群雄並起,生民如陷沸釜,”荀諶喝過那盞酒,又將酒盞放下,“以在下看來,兵事於國無益,自然是能避則避的。”

這種話太虛偽了,她想。

不打仗,袁紹要他們這些謀士乾什麼?放著好看嗎?當然放著確實挺好看,但這些好看的家夥各個都是世家出身,而且與打得稀爛的青州不同,袁紹這些世家出身的謀士家大業大,是有私兵部曲的。

想象一下,她,陸懸魚,自己有三千兵馬,然後整個青州世家湊一起能拉出個四五萬的軍隊,她得用什麼樣的力氣,冒多大的風險,才能將隱田隱戶這點事捋明白?

況且他要是不打過來,她自然能慢慢恢複起來,到時候人丁一多,軍隊也就多了,這種事冀州人難道想不通嗎?

“嗯,紀亭侯心中所想,在下明白。”

“……你明白什麼?”

荀諶沒理會那句話,還在繼續往下說,“但請足下細想,北海的鄉野間,農人忙碌得很吧?”

“不錯,”她迷惑地望著他,“你想說什麼?”

“在下想說……難道河北的農人便不種地嗎?”

並冀兩州的百姓已經數年不見戰火,幽州現下也已平定,以袁紹的基礎而論,大家一起瘋狂種田,難道他種不過青徐嗎?

她被噎住了,瞪了他一眼。

這位如玉君子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很殷勤地伸手過去拎起酒壺,替她也斟滿了酒。

陪在一旁的田豫看了這一幕,感覺心裡納悶極了。

有劇城的信使至,趁著城門未關跑了進來。

於是上座的年輕女將軍起身離席,去處理一點庶務,留下了客人、幾名千乘的官吏、田豫。

田豫又看了一眼這位使者。

他喝了幾盞酒,因此臉上帶了一抹緋紅,唇邊似總有絲笑意,映在燈火下,美則美矣……

……就是總讓田豫想到《佞幸傳》。

他清清嗓子,決定不讓席間冷場,同時也試探著問一下。

“彆駕是第一次來千乘?”

荀諶點點頭,“一直很想來北海拜會孔文舉,未得便利,這次總算得償所願。”

哦,想來見見孔融,也正常,孔融有大才嘛。

田豫點點頭,又有意無意地接著問了一句,“孔文舉興辦學宮,的確名望於一時……不過,彆駕似與將軍也相熟?”

這位冀州彆駕握著酒盞的手一頓,那雙含笑又多情的眼睛忽然轉開了。

“紀亭侯雖統軍陷陣,名震天下,畢竟也是年輕女郎,”他似乎有些害羞,微微地低下頭,抿起嘴角,“不當在背後聊她的事。”

……………………

田豫看著他這幅模樣,總覺得有點不安。

但比起這位來青州作客的使者,另一位使者才更應該令他感到不安。

那位使者相貌並不英俊,年紀也不年輕了,但他看起來笑容可掬,是個一見便讓人喜歡的人。

在他的示意下,又有一隻沉甸甸的箱子被抬了過去,放在對麵男子身前。

那箱子裡沉甸甸的,分門彆類放了許多樣珠寶與金餅,一旁又有仆役抬上來幾匹蜀錦。

那些珠寶自然散發著光輝,映上蜀錦,如流金一般。

連那幾匹蜀錦的顏色挑的都極好,似乎早就聽說他的愛妾喜歡絳紅,因此幾匹蜀錦都選了絳紅的底色。

楊醜一見了,便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那匹蜀錦,而後又連忙收回手來。

但使者臉上已經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不過一偏將,”這個四十餘歲的並州漢子粗聲粗氣地說道,“曹公為何這樣看重我?”

“大漢宗廟,全靠大司馬得以維持,而大司馬最為倚重的,莫過於將軍!莫說曹公,便是天下之人,又豈有不知將軍名姓者?”

這樣的恭維話沒什麼分量,但對楊醜而言卻聽得很受用,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使者又笑眯眯地開口了,“可惜將軍久居人下,才華不得施展。”

楊醜忽然一愣,警惕地說道,“我雖不過一粗人,但也知報效主君,況且大司馬品行高潔,我很是敬仰,安敢有異心?!”

“將軍忠勇,在下佩服!”使者一點也不慌亂,又聲情並茂地誇讚了幾句,“曹公就是看重將軍這一點,才起了結交之心啊!天下庸碌輩無數,難道都能得曹公愛重嗎?”

聽了這話,楊醜放下心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