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雙眼睛一起看她,她在馬上愣了片刻。
鮮卑人神出鬼沒,張遼的並州騎兵卻不能連天征伐。
“將軍,咱們可要去救援?”有人這樣嚷了起來,“咱們的騎兵就在山下!”
“那是將軍的親衛,如何能調用!況且不足百人,若那支鮮卑軍來勢洶洶,如之奈何!”
她已經發愣結束了。
“我雖不知剛剛那群人是哪個世家出身,但他們仆役整齊,又能點起狼煙,可見應當能支撐住一陣子,”她說,“傳令下去,要兒郎們擎起旗來,還有,在山坡上起烽火!”
這一次的士人的確沒有上一次那麼慫。
他們出身河內,避禍黎陽,原本是不想依附袁紹的——準確說這個家族誰也不想依附,他們以漢臣自居,但又覺得天子暗弱,劉備未必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因此總想著觀望一下,既博取一個美名,又不至於與哪一路諸侯對立。
……沒想到觀望觀望,就把鮮卑人觀望來了,隻能匆忙北上。
黎陽附近原本頗為安全,再走個數十裡便進入冀州境內,但這一群人也未輕率行事,而是命令五百健仆人皆佩刀,族中的年輕兒郎們也作戎裝打扮。
甚至其中有個小郎君未雨綢繆,連作狼煙用的乾濕木柴都提前預備了!
他們果然遇到了鮮卑人!
“將車在外!人在內!”
“避箭!避箭!”
“有長杆沒有!”
一輪箭雨襲來,那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趴在車下大喊,“將長杆拒敵!”
“我們豈能敵得過他們!”有人哭叫出聲。
老頭兒氣勢洶洶地從軺車上站起來,“我大漢——!”
一根箭飛了過來!
小青年“嗷!”地一聲給老頭兒揪下車了!
場麵一時非常混亂。
有鮮卑人試探著向前,被車所阻,有人下馬想要牽開車子,但車後又探出了長杆。
但這些鮮卑人總算還有並肩作戰的能力,而那些健仆則在步步逼近時露了怯——很快有車子裡傳出了年輕女子的哭叫聲!
“七娘!七娘!”被撲倒的老人來不及揪打自己的孫子,顫巍巍地指著輜車大喊起來,“快去救你阿姊啊!”
有年輕女子被揪著發髻,扯出了車,仆役中立刻有人衝上前想救援,卻被一刀捅穿後踹開!
那鬆散的防線到處都是漏洞,稍微一用力拉扯,頃刻便崩開了。
到處都有鮮血飛濺,到處都有慘叫與哭聲,隻有狼煙仍舊筆直向天,直至某一個警醒的鮮卑人忽然大嚷起來!
“是陸廉的騎兵!”那人用中原人聽不懂的話高叫起來,“撤啊!撤啊!”
陸懸魚就是在這種時候衝下來的。
鮮卑人其實並不多,看人數不超過五百,隻是騎兵對步兵總有先天性的優勢,何況這千餘人還稱不上步兵。
但這些被集結起來,並得到一定指揮的健仆仍然阻擋了那群鮮卑人殺戮的效率,而且儘力地影響了他們的信心。
鮮卑人打仗的效率不怎麼高,但跑起來快極了。
當她領了百餘騎兵,扛著旗幟衝過來時,那些胡兒已經跑了大半,剩下少數的也立刻被漢軍衝上前,一刀一個。
那位八十餘歲的老人衣服已經破了,臉上也全是灰,手持著鳩杖,仍然在企圖衝破自己兒孫們組成的包圍圈,怒發衝冠地在高喊要和胡人決一死戰。
直到鮮卑人跑得不見蹤影了,她這裡也解決戰鬥了,他才終於消停下來。
算上仆從足有數千人的這一大家子總算可以跟她好好見禮了。
老人叫司馬儁,是當過大官的;
壯年兒子叫司馬防,也當過大官;
接下來是這一群小青年,各個都姓司馬就沒錯了,很客氣地出來跟她見禮時,挨個報上姓名,就跟報菜名似的,讓人聽著都感覺眼花繚亂。
但她還是在這群人裡準確地尋找到了一個聽著很耳熟的名字,正是那個剛剛指揮仆役們組織陣線,防守反擊的小青年,二十歲出頭,人長得也不難看,而且特彆敏銳。
“在下司馬懿,”小青年用非常靈活的脖子轉動了一下腦袋,“將軍莫非於何處聽過在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