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第十章(1 / 2)

這場爭執是否有可能變得不可控呢?

應該是不可能的。

因為江東的武將也許有勇氣和決心搞一場鴻門宴, 但江東世家是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這些剛剛還表情冷淡,瘋狂吐槽劉備政權有多麼不可靠的謀士們不僅用高得誇張的嗓音斥責他們,甚至還有人步並作兩步, 以不輸於武將的身手擋在她和諸葛亮身前!

“爾等欲陷吳侯於不義乎?!”這位花白胡子怒發衝冠,“吾當以頸血濺之!”

“你也敢口稱吳侯!”程普冷笑道, “昨日不是你家兒郎去陸府阿諛諂媚?今日敢惺惺作態!”

花白胡子怒吼一聲撲了上去, “匹夫安敢無禮!”

場麵忽然變得非常混亂。

有人撲上去打,有人用頭去撞, 有人掄拳頭,有人按著劍氣得直哆嗦,有人“哇呀呀呀呀呀呀”大吵大嚷。

有人悄悄地從身後接近了她。

……是好女婿,還冷著一張臉。

“吳侯有請。”他說。

孫權坐在隔壁一間偏室裡, 收拾得非常清雅簡單,坐具前擺了清茶與幾碟鮮果, 有不知何處傳來的潺潺流水聲,將隔壁的爭執和怒罵蓋了過去。

她行走在走廊裡時曾豎起耳朵聽一聽, 現在就覺得在她和諸葛亮悄悄離開後, 正廳裡的吵嚷聲本來就很快消弭了。

【你竟然又動了一下腦子。】黑刃冷不丁地出聲。

【你不在的日子裡, 我和他們打交道次數挺多的。】

【有什麼心得嗎?】在黑刃並不算熟知的領域,它的措辭又變得謹慎了。

她思考了一下。

【這也是談判的一部分。】

孫權衝他們微笑了一下, “樂陵侯,孔明先生。”

姿態很矜持, 當然人家也有理由矜持,按實力說人家是諸侯,按朝廷的爵位來說人家起點就是縣侯,自然可以矜持。

但矜持的同時,孫權也彬彬有禮地為剛剛的鬨劇賠禮道歉。

“偏遠菰蘆之地, 武夫未蒙朝廷教化,令使者受驚,孤必當嚴懲不貸。”

她上下打量一下他。

看著不到二十歲的青少年,身上卻沒有那種青少年應有的感覺。

……怎麼說呢,她不知道曆史上的諸葛亮年輕時啥樣,或者說大家似乎都覺得諸葛亮生下來不僅應該頭戴瑞士卷,手拿鵝毛扇,而且必定慈眉善目,一尺多長的胡須。但她是很熟悉這個在叔父身邊長大的青少年,十幾歲時他讀書是很努力讀書了,但蹦躂也是沒少蹦躂的,在學宮裡發表點驚世駭俗的言論,在人家的新書上勾勾抹抹塗塗畫畫,又或者覺得哪位大儒講得沒意思就溜了溜了,被捉回來還能大言不慚地表示自己讀書從來不細讀,看看大概意思就行。

……扯遠了,總之就是,哪怕後世人心目中的小老頭兒,十幾歲時也是個正常青少年的模樣。

孫權不是。

他頭發烏黑,身材挺拔,皮膚光滑無暇,五官稚氣未脫,但他的眼睛裡藏著冰冷而蒼老的東西。

他甚至一點也不像他的兄長,雖然他們長了肖似的五官,但他身上沒有一點“好笑語”的特質,有的隻是在權衡利弊的懸崖上走鋼絲的謹慎和審視。

“今日之事,皆因孤禦下不嚴所致,”他輕聲說道,“孤當向樂陵侯告罪才是。”

她看看他。

“吳侯不必如此,”她說,“我亦是武人出身,他們忠君之心,勇武之誌,我很佩服,一兩句氣話而已,我不會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諸葛亮突然接話,“但今日之事,事出有因,吳侯不可為其裹挾。”

孫權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吃驚的神情,目光在他們倆之間徘徊。

在他的想象中,他們的形象是完全反過來的。

在他沒有見過陸廉前,已經聽說了無數關於她的傳聞。

她律己甚嚴,清素節約,寬仁愛民這些,他已經聽得厭煩了,江東有降卒曾受她恩惠,解甲歸田,他如何不知她的品行?

但人是會變的。

有些是主動變的,有些是被動變的。

她也許已經在這條向上不斷攀登的長路上慢慢變了,畢竟黔首出身,位列縣侯,有從龍之功,賞無可賞,封無可封,她的位置在有心人眼裡已經越來越危險,而這種壓力比孫權要麵對的更大了許多。

她不變麼?

也許她此刻仍然是不曾變的,但她出使吳地,喬裝打扮,錦衣夜行,誰能說不是存了一鳴驚人之心,想以此震懾江東呢?

那她仍然應該是一個驕橫跋扈的人,冷酷而決絕,將她這十幾年戰績所轉化成的威懾力壓在他麵前,迫他低頭。

但一身戎服,坐在席子上望著他的陸廉,並不是他想象中手握權柄,立於萬千白骨之上的統帥,儘管她長得很年輕,大有輕狂傲慢,睥睨天下的力量。

孫權再一次將目光轉向了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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