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有的。
許多逃避兵役的兵卒都有一個共同的恐懼點:我當兵去了,我妻跟彆人走了,怎麼辦?等我回家時,妻不再是我的妻,兒也不是我的兒,那我出生入死是為的什麼呢?
但性情放蕩到丈夫出征就一定要瘋狂給他縫製綠帽子的女人是少數,真有這樣的人,多半也是夫妻感情早就出了問題。況且這樣艱苦的環境裡,無論男女想活下去都已很不容易,哪有那麼每天隻想著和異性快樂玩耍的人?戀愛腦在這個時代,是再奢侈不過的毛病!
丈夫從軍後,妻子留下來要麵對的不僅是繁重的勞動,白日裡的農活,夜裡的紡織縫補固然艱苦,她還要麵對宗族的欺壓,以及喘不上氣的賦役。
打仗不隻是將人丟到前線就完事了,後方的每一尺布,每一鬥糧,都要被細細搜刮出來,運到前線去,才能保證她的丈夫能活著回來啊!
可是家裡斷了糧,老小都餓得睜不開眼,說不出話,哪裡還能等到他回來的那天呢?
於是這些在戰爭最底層,支撐著田地不曾荒蕪,人煙不曾斷絕的婦人們就必須想儘一切辦法活下去,她們可以去任何地方找來吃的養活一大家子,隻要有一口吃的,她們將自己的骨頭碾碎了,血肉榨乾淨,一點點賣出去,直到戰爭結束,家中的壯丁們終於能帶著犒賞回家,又或者戰爭還沒結束,可她們已經支撐不住,在家人一個個死光後,將自身最後一撮灰燼也散落在荒原上,成全了路過的野獸。
到那時,即使士兵得勝而歸,難道他還能見到倚門而望的親人嗎?
如果見不到,他為什麼不在戰爭開始前就逃走呢?
“小人已經沒有什麼牽掛,”曲六說道,“小人是不怕死的。”
當她走進郡守府時,田豫正在和孔融說些什麼。
又一陣子沒見,田豫最近臉上的黑眼圈居然淡了,也許是已經習慣996,但也可能是他最近怠工了!
她有點懷疑,果然他們迎她坐下後,田豫鬼鬼祟祟踅摸一陣,也在案幾下掏出個小匣子推給她!
裡麵也是各色小點心!
陸懸魚就有點震驚,“田國讓,你學壞了嗎?”
屋子裡靜了一下,田豫是有點尷尬的,但孔融就拿著個麈尾笑嘻嘻地在那看,也不吭聲。
“都是自家的食材,請學宮的廚役幫忙做的,”田豫從嗓子眼裡擠出來,“我給過錢的。”
她狐疑地拿起一塊,想想有點不放心,又放下了。
“你沒什麼事求我吧?”
“辭玉將軍為軍務憂心竟日,”孔融依舊笑眯眯地,“田使君雖窮,也不至於要拿塊糕餅來誆將軍呀。”
她放心了,吃了一塊嘗嘗味道,果斷又給匣子合上了,“這個好吃,我帶回去給大家分。”
剛剛想伸手的孔融又把手收了回來。
田豫終於是忍不住了,提前結束了寒暄環節,“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她為征兵的事禿頭,作為總管青州一切征兵糧草輜重後勤事務的大主簿,田豫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說她的大本營征兵都很艱難,其他新依附地區征兵隻會更麻煩。
“眼下既是用人之時,不如將逃兵追回後,令其以刑徒之身入伍,戴罪立功,如何?”
也是一種辦法,而且總比斬首棄市要強。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能解決士氣問題,尤其是後方平民生活困苦,生產崩潰所帶來的士氣問題。
她心裡有個隱隱約約的想法,但暫時還不能同田豫說,她得先回去和主公商量一下。
孔融摸摸胡子,“我也有一樣東西要給辭玉。”
“文舉公也準備了嗎?”她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剛剛也覺得,這一匣不夠我分的。”
這位養得白白胖胖的文士就樂了,“我送你的東西,不太好吃。”
禮物是兩個仆役抬著箱子搬上來的,箱子很精致,一看就知道裡麵不可能塞一堆小麻花。
“數日之前,公孫康遣船將這東西送了來,”孔融笑道,“聽說是一位極有法力的浮屠僧請他轉交到青州的。”
……神神秘秘的。
但打開箱子,裡麵也沒有什麼能“砰!”地一下結束戰爭的大殺器。
這裡裝著一條羊毛掛毯,羊毛是染紅了的,鮮紅鮮紅,上麵用金線繡了一幅畫,她湊近了看半天,隻認出三足金烏,下麵有一群小人。
一言以蔽之,她能看出來這東西很貴,非常貴,貴到爆炸,以藝術價值論,確實有順流直下坐個海船的資格,但她一個焚琴煮鶴又不愛奢侈品的粗人,公孫康專門送這個過來是有什麼意義呢?
“公孫康是左右逢源之人,袁紹勢大時,他親近袁紹,而今平原公勝過一籌,他便又來示好,偏偏還不肯落人口實,隻說這東西產自涿郡,而今在鄴城,很受貴人喜愛,”孔融笑道,“辭玉將軍當細思,有這一件禮物,若用對了地方,或許能免去許多刀兵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