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 第六十九章 飴糖(1 / 2)

“戰爭”這東西, 經常是不會讓交戰各方中任何一方感到愉快的,每個人都覺得進退兩難,才是常態。

縮起來的袁尚感覺很難, 不停催促嶽父攻城的袁譚感覺很難,等待談判時機的曹老板感覺很難, 置酒高台的劉備每天數一數軍中吃喝消耗的糧草,也覺得很難。

世家領兵過來想勤王, 又不敢, 很難;百姓想找一個肯定不會打仗的地方, 也很難。

但在這一片混亂的土地上, 陸廉在冀州占領的這一塊區域卻獲得了詭異的平靜。

不管是勤王的, 做賊的, 義憤填膺的,心懷鬼胎的,都不約而同將目光硬生生從那一片被陸廉占領的地圖上移開——就好像不管豺狼還是鬣狗,隻要在叢林裡聞到老虎的氣味就會立刻繞開, 操著各路口音的參軍或功曹是這樣一邊喝著劣質的茶湯, 一邊在帳篷前與自己的同僚閒聊的。

隻有劉備這裡會源源不斷運一些物資,或是送一些人員過去。

……其實也沒啥用, 劉備這樣同自己身邊的人偷偷吐槽,對辭玉好些有什麼用呀?

除了張遼之外,大家誰也沒收到過她的東西。

主公這還時不時編個東西讓輜重車隊順路帶過去呢, 要說有父女情誼,這好大閨女怎麼也該寫幾封包含熱情的書信,噓寒問暖請他天冷多添一件衣服,或是送點元城那邊的土特產過來。

……但陸廉就非常的不造作。

她寫信除了公事公辦,彙報她在基層的工作進展之外, 想要點什麼東西基本就是“主公!小吏!再來點!”的風格。

“有這麼寫信的嗎?”主公抖著她的信,在雲長的帳篷裡抱怨,“她也算是朝廷親封的冀州刺史!”

關二爺摸摸梳理得順滑又濃密的須髯,嗬嗬笑了。

“我聽說她軍中也是這般。”

“早知道我該尋幾個擅文辭的名士送去她軍中,”這位大哥說,“我看陳——”

說到一半,他又將嘴閉上了。

“田國讓不是請兄長遣女吏去元城了麼?”

劉備露出了一個怪臉,“去倒是去了,但也不是去做文吏的。”

女吏們是去治病的。

……其實也不對,因為她們並沒有接受什麼在陸懸魚看來真正稱得上專業水準的醫療教育。

派去的這群女吏算是華佗的弟子,聽過他的課,還非常貼心地幫他整理了一些醫術上的心得體會,寫成了一本醫書,但即使是神醫華佗的醫術裡也有太多很難用邏輯和數據分析清楚的東西……就很玄學,可能包含了一些華佗講不出來的,潛意識裡的感覺,以及一些約定俗成,近似巫術的傳說小故事。

這樣的速成班上過之後,這些女吏唯一背得精熟的是草藥,常見草藥在山裡什麼形態,曬乾了什麼形態,多重的病情用多少分量的藥,是熬還是煎,她們還是努力背下來了的,具體能不能用,她們也有點忐忑。

不過華佗先生倒不是一個非常古板嚴厲的人,他告訴她們,學了這些東西,可以先拿去給畜生治,比如治一治牛馬,看一看豬瘟——可不要小覷了這些牲口啊!你救了它們,也就救了他家主人的半條命哪!

至於貧民百姓要怎麼治,華佗先生也有個萬能的預案。

給了預案之後,這幾十個識文斷字,懂農事,會醫術,能寫公文,能當哨探的縫合怪就跟著輜重隊出發了。

路過西城,晚間住在城中時,一個出去逛一逛市廛的小女吏還真用華佗先生教她的辦法治好了一個孩子!據她說,那孩子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父母慌得不知所措,躲在窩棚裡嗚嗚地哭,她過去問清了病情,喂了華佗先生給的藥,過了一夜,那孩子竟然就活過來了!

當隊伍終於到達元城,她這樣同大將軍說起時,兩旁聽她講話的小先生和仲達先生眼睛都亮起來了!

甚至連大將軍的座上賓,風儀出眾的崔琰先生也對這群貌不驚人的小婦人刮目相看!

“不知是何人為大將軍籌謀?”崔琰讚歎道,“此實善策也!”

為什麼要送這群什麼業務都通,什麼業務都不精的女吏過來呢?為了改變河北嗎?那多少是有點異想天開了。

自黃河以北,幽並冀青四州人口何其繁盛,土地何其廣袤,這幾十個人扔進去如滄海一粟,是連點水花也起不來的。況且以她們勢單力孤的姿態,隻能在陸廉控製下的區域裡,同鬥食小吏一起出門,才能確保安全。

但她們展現出一種友善而謙卑的姿態——村莊裡的田舍翁也好,城中的寒門士人也好,對女醫總是不會有太尖銳的態度。

她們看病不收錢,還會指點去哪裡尋找常見的草藥,給不精神的牲口喂一點,再睡一覺,那頭牛站起來晃悠晃悠,就又能下田了。

她們還有特效藥!十個人裡有九個吃了,第二天便有力氣站起來了!

這樣的事一傳十,十傳百,田間地頭傳得慢些沒關係,司馬懿早將負責宣傳的外包單位找好了,這不就齊活了嗎!

雖然大將軍對於這件事態度出奇的冷淡,但筵席還是熱熱鬨鬨地開了。

在聽說樂陵侯陸廉要宴請附近幾縣的世家來元城作客時,消息不僅傳到了魏郡,還一路傳了出去,甚至整個冀州都有人悄悄打聽起來。

他們很緊張地分析:陸廉會舉辦鴻門宴嗎?不會嗎?不屑嗎?那她是為什麼要舉辦這場筵席的?

她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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