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其實說得很沒道德。
畢竟烏桓可能不知情, 但南匈奴時不時派人去劉備麾下,能多多少少聽不到呂布的名聲嗎?這就和陸廉將軍與自己那柄劍的對話似的——這人哪怕已經成了你的朋友, 你家起火時他不牽你兩頭豬走, 就已經算是重情重義了。那南匈奴和呂布之間又無恩義,呂布這倆月裡又拿無數小部族練了手刷了戰功,誰知道他會不會假途滅虢給南匈奴一起端了呢?
也說不定他沒這個心, 但要是有呢?你家可就沒了啊!
於是使者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但一時之間被這狗言狗語噎得也說不出話,不知當如何應對。
關鍵時刻,還是張超笑嗬嗬地接了話,“並州生民困於烏桓鮮卑之禍久矣, 若能一戰功成, 縱平原公無所賞,天子也不能善罷甘休啊!”
除卻烏桓鮮卑外, 難道並州人就喜歡南匈奴嗎?給你遞個台階, 你要下就趕緊下, 你不下的話,那保不準就要知道呂布這狗言狗語的家夥究竟靠什麼手藝活到今天了!
南匈奴的使者不吭聲了,上下打量了呂布一番,又仔細地想了一陣子。
“大單於是漢天子的外甥!”使者篤定又突兀地說了這麼一句。
張超就很高興,“是也!天下沒有不為外甥著想的阿舅!”
“孟高什麼意思?”呂布小聲問身邊的高順。
“張使君替將軍謀到了匈奴使者的同意。”高順也小聲道。
呂布立刻精神了。
“我早就看你們帶來的這些牛羊不夠肥壯!”他嚷道,“你們王庭必定還有更好的!咱們明日拔營便是!”
使者飛快地看了一眼張超,發現張超轉過臉去看呂布了。
使者又去看那幾個冀州人, 發現他們也把臉轉開了。
使者最後看向的是高順, 高順不苟言笑,滴酒未沾,但臉還是可疑地紅了。
比起烏桓家大業大, 占了並州和幽州水土最好的平原地區,南匈奴此時在並州這部分的領地稱得上可憐,大部分幾乎都在山裡。
正是因此,他們才受了烏桓和鮮卑的欺負,就連袁譚最初調他們來打青州時,都拿他們當最低賤的仆從軍使用,毫不吝惜南匈奴人的性命。
但也正因如此,他們抱大漢大腿抱得很緊,一切有可能和大漢起衝突的地方,他們都無條件退讓——陸廉他們是打不過的,路過的曹操他們也打不過哇!
他們將大片平原交了出來,將王庭安置在群山環繞,人煙稀少,稱得上窮鄉僻壤的猗城。
當然,忍受了許多不便之後,他們這座王庭自然也有些優勢在的。
比如說,沁水自北向南,流經這片山穀,他們在山腳下牧馬放羊是不必擔心沒有乾淨水源的。
再比如說這裡往北翻過山是祁城,距離樓班所在的晉陽不過百裡,山路重重,又有關卡,能保匈奴人不必擔心烏桓突然翻山越嶺地過來打他們。
呂布自然也能從邯鄲往西慢慢地打,這一路是有官道的,但樓班又不是傻子,如何能坐視他一路摧城拔寨過五關斬六將呢?呂布不必放斥候去探查,他隻要用自己不常用的小腦瓜想一想,就知道官道兩邊必定藏了許多營寨關卡。
“縱有關隘,烏桓人兵甲不精,咱們又有何懼?”有冀州將領立刻發表了一些自信的言論,“咱們隻要一路趟過去——”
“他們必能放咱們過去。”呂布說。
冀州人就愣了,相互看看。
被陸廉坑得上過風雪山神廟的張郃反應倒是很快,“於地勢險峻之處,放前軍過去,專候輜重糧草。”
“況且咱們也不是山裡的猢猻,”呂布說道,“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後軍若一時迷了路,豈不害了咱們?”
後軍不管是迷了路,還是被山裡的猢猻或者胡人伏擊,他們都會沒吃的。所以他們得在山裡趟幾圈,把可能搶糧的小部族該打的打,該俘的俘,然後在二將軍建立起後勤補給線的同時,奔著有飯的地方去!
總得確定這一路都能吃飽,再考慮打烏桓——南匈奴不僅有條山路通往晉陽,他們還有飯吃!那呂布就帶著大家先去吃匈奴人一頓嘛!
對於匈奴人來說,那也是一個挺難忘的日子。
他們矗立在群山腳下,藍天白雲,沁水玉帶的美麗王庭突然就來了一大群客人。
有匈奴的孩子跑去看,也有漢人的孩子跑去看,看那支兵馬穿山越嶺來到他們麵前,竟然還那樣光鮮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