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03(1 / 2)

浮沉和清雪的氣息還在空氣中漂浮,林慕語氣淺淡地道:“你確定嗎?”

顧隨之防線拉滿,“你又想花言巧語什麼?我今天一個字都不會……”

林慕揚聲問:“鮫人在什麼地方?”

他問的是遠遠值守的宮人。

“回大人,在浮樺殿。”宮人垂首。

顧隨之:“?你問那小魚人乾嘛。”

“多謝。”林慕起身,垂下眼簾,又回顧隨之,“去看看啊。”

“我答應了鮫人祭司,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顧隨之:“你就不怕……”

他試探性地伸手,碰了一下麵前的小元嬰,隻是指甲蓋那麼一點接觸,但他肉/體蕩然無存,這麼直接碰觸,無異於元神交融,帶給林慕的刺激完全是巨大的。

林慕踉蹌了一下,倉促間扶住一旁的梅樹,臉頰發紅,隻是聲音仍是溫和的,“您隨意吧,如果您真想當我當眾丟臉的話。”

“?你威脅人的話術怎麼還帶晉級的。”

“今天墨知晏倒大黴,心情好,哭不出來,改天再哭了威脅您。”

顧隨之:“……”

哦,原來不是晉級,是疊加啊。

“所以我下次欺負你,就能看到你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我要是舍得怎麼怎麼樣就隨便我……嗯,你能把臉埋在被子裡說嗎?我想了下,覺得好可愛。”

“不能,我坐你身上說,你答的不滿意就把你捂死。”

遠處華美冰冷的殿宇從宮牆後露出一簷,簷上坐著瑞獸,下方風鈴叮當,來回巡視的侍衛筆直站在門邊。

林慕不著痕跡地按住小腹,“現在,從我身體裡出來,前輩。”

顧隨之遺憾地收手。

元嬰小人依舊緊閉雙眼,剛才被碰過的地方早已恢複如初,玉質純白一小個小人,盤膝坐著,小臉嚴肅修煉的模樣簡直讓人想親一口,但他這一口要是親下去……

林慕不說把他打死,也絕對把他吊起來掛個三天三天。

指根上一涼,一縷銀色光暈悄無聲息出現又消散,林慕左手無名指上憑空多了個銀色的戒指。

仔細看還是小蛇的形狀,尾巴尖翹起,輕輕勾著林慕的手指。

“大人!”

“大人……”

“……”

沿途宮人儘皆彎腰行禮。林慕不大適應這種氛圍,側身避過一些,還是太多,索性不管了。

大殿內臨時修葺了一口池子,半個宮殿大小,足以讓鮫人自由活動。

池子邊上堆金嵌玉,就連上岸的台階都是血紅珊瑚鋪就,四方獸首往池子裡源源不斷注水,入目水波微光粼粼。

小鮫人就蹲在池邊的珊瑚上,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年齡。

不過鮫人壽命悠長,生長緩慢,看著十幾歲,實際上幾十乃至幾百都有可能。

一條淺淡天空藍色的尾巴輕輕搭在珊瑚上,

尾翼輕紗般散開。

鮫人就沒有長得醜的,各個五官精致得像是假人,此時梨花帶雨……光打雷不下雨地嚶嚶啜泣,也彆有風味。

……乾嚎啊?

鮫人淚果然難得。

“咳。”林慕把手裡的小桶藏在身後,走過去,若無其事往池子邊的小桶裡看了一眼,果然,一粒都沒有,空的。

“哎呀彆哭啦,大不了不給你吃啦,彆哭嘛,我給你拍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著,姬珠就在人魚清瘦的脊背上拍了拍,人魚年紀尚小,不算強壯,肌肉隻有一個隱約輪廓,姬珠拍完就抽手,給他遞清水,“快來,多喝涼水。”

源柊梧接過碗,“還是我來吧。”

“好吧。”姬珠依依不舍地退開。

她挪到林慕身邊,不無遺憾:“居然真的不會哭也,我還以為是假的,聽說他們的眼淚和尾巴顏色很像,藍色珍珠多好看,已婚少俠,你……”

林慕單膝蹲在源柊梧身邊,“鮫人可以吃辣嗎?”

源柊梧嚴肅:“不能,鮫人吃辣,就如讓人生吞火,非常嚴重。”

姬珠:“!!!?”這,這麼嚴重嗎?

林慕:“那要怎麼處理?”

源柊梧:“如今之計,就隻有催吐了——瑤光聖女!”

姬珠渾身一顫。

源柊梧鄭重道:“請您先回避一下。”

“好、好!”姬珠慌了,“我不知道有這麼嚴重,對不起啊,有什麼我能做的嗎?我帶了靈藥,你……”

小鮫人彆過臉不看她,小臉水嫩眼眶通紅,委屈得不得了。

源柊梧加重語氣:“不用,您出去就好了。”

姬珠失魂落魄出去了。

一步,兩步,三步……背影消失,源柊緊繃的梧臉色鬆下來,林慕從池邊起身,鮫人麵色如霜。

兩人一魚對視一眼,鮫人揉揉太陽穴,“這個人類怎麼回事?”

“大概是……喜歡你?”

鮫人麵無表情。

“……的臉。”源柊梧說,“還有腹肌。”

鮫人:“你彆說了,我不是人族,永遠不可能和人族如何的。”

“你有沒有想過。”源柊梧躊躇片刻,還是說了實話,“就是因為你不是人,她才格外放肆。”

痛失人權的小魚人原地自閉。

林慕打量鮫人,見他身上沒什麼明顯的外傷,才收回視線,“鮫人族如何了?”

距離他上次去鮫人族才幾年,鮫人明顯還記得他,眨了下眼,身上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氣倏地散了,臉上露出些憂慮。

“族內還好,隻是族人一直消失,找遍了領地也找尋不到,上次聖女出事後,祭司也相繼離開,長者告誡過我們,讓我們這段時間加倍小心,我們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領地,但還是……”

林慕:“是你們新聖女祭司讓你來的嗎?”

“是,雖然事態現在還沒嚴重到無法挽回,但祭司占卜到的未來裡一片

血紅。鮫人無法上岸,我隻能尋求人族幫助,可惜那一片人族稀少,大多又……我還沒找到人願意幫我,就遇到了追殺。這些事,那位瑤光聖女已經跟你們說了吧,是她救了我,我就請她帶我來找綾月陛下了,希望借助他來聯係到您。”

鮫人說著,長著蹼的手急切地拉住林慕的衣服。

反而是源柊梧被放在了一邊。

對於這位前任鮫人聖女和人族誕下的孩子,鮫人族的感觀都十分微妙,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敵意,知道他能信任,但主觀上還是無法親近。

他父親畢竟是害死前任聖女的罪魁禍首。

而他又偏向於人類。

源柊梧看在眼裡,伸出的手又收回來,“你們要是著急,就先去吧,我這邊查完了就跟過來……或者讓人把消息送來。”

鮫人心思純澈,卻不是笨蛋,抿了抿唇,“謝謝……”

“不用,我沒做什麼。”源柊梧說。

鮫人看了他一會兒,眼睛裡忽然積蓄起水霧,啪嗒!一顆淡藍色珍珠滾落下來,然後又是一顆。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把兩顆珍珠遞給源柊梧:“謝禮。你和那位聖女。”

源柊梧收下珍珠。

林慕眼尾不自覺往下壓了一下,又及時止住了。

“你想要就讓他再哭一下唄,我看他哭的挺順溜的。”手指上,顧隨之懶洋洋地枕著自己尾巴。

“算了,他已經不容易了。”

顧隨之:“哪裡不容……”

“他家裡還有一片海。”以及成千上萬的鮫人。

顧隨之:“……慕慕你。”

林慕垂眸。

鮫人淚治愈經脈的效果很好,林沁華修為一度下跌,雖然常年都在服藥保護經脈,但總有些不足。

林慕和他們商量好了行程,就起身離開。

按照源柊梧說的,兵分兩路,他明日啟程,先和鮫人回去查看情況,源柊梧去調查國師一脈,事後再看情況彙合。

然而,他們商量的好,彆人卻並不這樣想。

半夜,火光照亮了半個皇宮。

宮門大開,軍隊長驅直入,宮人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旁,沒有半點阻攔。

被火把照亮宮道上,戰馬身披鐵甲,打響鼻時鐵甲摩擦,發出讓人齒冷的聲音。鐵塔般的人渾身包裹在鎧甲內,隻露出一雙眼睛,高高坐在馬背上。後方的士兵高舉長槍,一排排陳列在宮殿外。

黑火一樣的影子隨著火把劈啪燃燒,搖晃倒影在宮牆上。

空氣中,隱而不發的威壓隱隱彌漫。

這赫然是百來個身懷修為的修士,修為最差的有築基期,最高的是坐在馬上的,十來個元嬰,甚至還有出竅期和合體期修士。

光這一隊人,單論修為,都比登天大比上的各家天驕還要高了。

不說虞澄儀所在的薈山宗那種小宗門,就是忘瀾宗,刨除宗主,傾儘全力也隻能拿出這樣一個陣容。

這些年南方五國都衰敗得厲害,不少宗門都言傳他們早就不配居於頂尖宗門之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比起普通宗門,還是有一定優勢。

帝王寢宮宮門大開,源柊梧一身厚重的帝王冕服,手裡把玩著一塊黑鐵令牌,目光陰鬱倦怠,半垂不垂地看著軍隊最前方的人。

“國師大人。”

他聲線一貫陰涼,被火光照著也暖不起來,不耐煩道,“深夜造訪,有何貴乾?”

被他稱為國師的人看著不過三十歲,平日裡總是一身深灰色道袍,像個常居山林的古僧,此時換上華服,渾身威嚴重的人透不過氣,儼然是個久居高位的掌權者。

他沒有開口,在他馬邊,一個身穿青衫的青年往前一步,朗聲道:“陛下,您弑父殺兄謀逆,以卑鄙手段謀奪皇位,國師已查明真相,您就彆再掙紮了。”

“榮先生。”源柊梧看向這個從他繼位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青年,“朕說最近怎麼沒看到你來朕身邊搖尾巴了,原來,是去給彆人當狗了。”

源柊梧極少自稱朕,這會兒把這自稱搬出來,羞辱意味濃重。

榮先生臉色不變,隻歎息一聲,“陛下何必這樣羞辱我呢?綾月國士子都是您的子民,忠心於您,何罪之有,要讓您這麼羞辱?”

這話說得可太有水平了。

要是傳出去一次半句,源柊梧的名聲不說掉進臭水溝裡,也差不了太遠。

“你的忠心就是跟著朕造反,再跟彆人造朕的反?”源柊梧嗤笑,“三姓家奴談什麼忠心?”

這榮先生卻也是個人物,仍舊不慌不忙,“之前我是受您蒙騙,怎麼能算數呢?現如今我幡然悔悟,自然要跟隨正確的人。”

“哦,跟著朕撈不到好處,就去舔國師了,要不怎麼說榮先生是軍師呢,腦子轉的就是快。”

不僅腦子轉的快,反應更是快。

他白天才去查了這些往事,晚上這人就做出了反應。

源柊梧神情越發陰冷,或許不隻是因為今天去查的時,鮫人昨天到皇宮,緊接著林慕也來了,說不定那時候就已經引起了這人的注意力。

“您又何必負隅頑抗呢?要知道,那樣隻會自取其辱啊。”榮先生搖頭,揚聲道,“源柊梧乃先皇陛下和鮫人產下的孩子,非我人族,他心知自己血脈有異,悍然殺父弑兄,用卑鄙手段謀奪了我綾月國的皇位,如今,是到撥亂反正的時候了!”

——半人半鮫,血脈有異!

這話就像投進油鍋的一瓢冷水,呲啦一下炸開了鍋。

軍隊微微騷動起來,數百雙眼睛一下聚集到源柊梧身上,驚恐厭惡畏懼,種種情緒在這宮道上蔓延開來。

半空中,幾道身影欲動的動作也停住了。

那是綾月國的供奉,皇室隱藏起來的、真正的頂尖力量。

不忠於皇帝,隻忠於皇室血脈。

任何人都無法差遣他們,隻有當皇室存亡之際才會現身。

榮先生這

話大半就是說給他們聽的,見果然有效,他麵有得色,微笑著說:“陛下,當了六年的皇帝,已經夠了吧,您非人族,是該把皇位還給真正的綾月國皇室血脈了。”

源柊梧冷笑一聲,“看來還真是有備而來,那榮先生以為,真正的綾月國皇室血脈在哪?”

他上位的時候,他父皇膝下成年的皇子就隻有他和他五皇兄,往上那幾個母族雖然顯赫,但是都沒有修煉天賦,放在修真界,這是無可回避的硬傷,注定沒有繼承皇位的權利。

所以他五皇兄才會這麼針對他。

現如今他父皇已死,幾個皇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父皇又沒女兒,整個皇宮都找不出第二個姓源的,這人是想推誰上位?

源柊梧目光在眾人中一巡,忽然定住,一寸一寸挪到最中央的那人身上。

——那是自始至終就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國師。

國師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轉過一個微小的角度,居高臨下定在他身上。

四目相接。

源柊梧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國師常年住在遠離皇宮的另一處行宮內,深居簡出,就算見了麵,也是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樣。

還從來沒有人敢盯著他的臉看過。

這會兒細看起來,他的五官和源柊梧竟然真有三分相似。

沒了源柊梧身上鮫人血脈帶來的陰鬱美豔攝人,他的容貌更偏向於正統的俊朗,四方國字臉,眉心中間三道折痕,沉甸甸地壓著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果然,榮先生笑容擴大,朝著馬背上一拱手,高聲宣布:

“國師,便是綾月國皇室一直藏在暗處的血脈,不是彆人,正是一千八百年前戰死沙場的尹親王一脈,蓋因先祖高瞻遠矚,早幾百年便料到後世或許會出現這樣的事,提前做了準備。”

尹同隱同音,這封號本就意味深長。

而這位尹親王在當時和鄰國的一場戰役中戰死,死後無子,徹底堙沒在了曆史長河中。

誰也不知道,他們竟然化身為了綾月國國師一脈。

話說到這個地步,源柊梧還有什麼不明白。

“先祖高瞻遠矚”是真是假還猶未可知,但綾月國先皇肯定是被人騙了。

他們的推測是錯的。

綾月國皇帝重啟禁術,不是因為血脈再一次衰敗,再生不出天賦卓絕的皇室子弟,迫不得已再開禁術。

而是被人引誘的。

國師一脈隱姓埋名多年,不甘心再做“國師”輔佐帝王,於是設計獻上鮫人聖女,鮫人反噬綾月先皇,順便留下源柊梧這個後手。

要不是時間不對,源柊梧都要笑出聲了。

真諷刺啊。

他母親的族人視他為仇人之子,人族也對他沒有半分好感,憎惡他身上血脈不潔。

眼前這一幕何其眼熟。

幾十年前,鮫人小公主親手挖出自己的眼睛,身死那日,不也是這樣嗎?

著他越發陰惻的臉,榮先生心中生出些許懼意,但很快又挺起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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