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兩個人相處久了,激情褪去，熱情會逐漸變淡，彼此之間的感情就容易出現問題。
但林慕沒想到,問題能出的這麼快。
就在他們成婚還不到一年的時候,某一天早晨醒來,林慕發現了不對。
身上的被子好好蓋著，但身後是空的,睡著之前橫在腰間的手臂不見了，尋常恨不得睡個覺都把他嵌到身體裡的人,今天不知所蹤。
伸手往後一摸,觸手一片冰涼。
林慕還以為顧隨之是出門去了,可回頭一看,人就在床邊。
顧隨之連枕頭都沒帶,獨自靠坐在整張床離他最遠的地方，低著頭，散落的發絲把臉遮了大半,隻能看到半個下頜,唇角緊緊繃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人中間空出來的地方足足能再睡三個人，恨不得在兩人中間劃出一個楚河漢界來。
“怎麼了？”他撐起身，把過長的頭發撥到身後去,朝床邊挨近了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床邊的人搭在膝蓋上的手好像抖了一下，緩緩地轉過頭來,夜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神情。
“你怎麼在這？”林慕聽到對麵的人問，語氣並不算友好。
朦朧的睡意從腦海中褪去，目光變得清明,在昏暗中也能清楚的看到對方打出一個死結的眉心，目光中是貨真價實的困惑，好似真的不明白這個問題。
林慕手抵在唇邊打哈欠，打到一半，停下來，朝床邊靠近的動作也一並停下，看向他，“那我應該在哪？”
顧隨之唇動了動，神情複雜難辨。
林慕起身，從他身上跨過去，腳抬起到一半，顧隨之原本隨意搭在床邊的腿大幅度往後一收，生怕沾染到他一絲半點。
林慕低下頭，頓了一下，收回腳，再猛的發力。
砰——
顧隨之被踹下了床，倉促間一手撐地，衣襟散開大半，瀑布般的銀發逶迤到地上。
突然挨了這麼一下，他的目光驟然冷下來。
四周的空氣溫度也跟著往下掉。
地上鋪了地毯，林慕赤著腳走到桌子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喝完了，才轉過身，後腰抵著桌子，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床邊的人，“你是誰？”
顧隨之站起身，雙手環胸，眉頭依舊是皺著的：“這個問題不該我問你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裡？還在……我的床上？”
這也就算了，這人睡覺還不好好睡，被子亂踢，好好一床被子，能被他折騰得隻剩一個角搭著小腹，雪白寬鬆的褲腿卷上去，露出白皙的小腿，輕輕搭在被子上。
他忍了又忍，還是給他把被子拉上了。
隻是沒能維持多久，蓋上去的被子很快就被踢開。
蓋了幾次這人就踢了幾次。
最後一次還踢到他身上來了，看著纖細得好像一隻手就能握住的小腿，猛一下踹上來，差點把他踹到地上去。
醒來之後更過分了，直接就不是差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是真的把他踢下去了。
他越想越惱火，感覺自己給這沒良心的蓋被子，還不如讓他凍著算了，反正以他的修為也凍不出什麼毛病。
“你不是跟那個蠢貨走了嗎？”
“……”林慕不動聲色間用神識把他檢查了一遍，連身上做細微的痣都一模一樣，不是其他人偽裝，他品了品這人的話，抓住了畫裡麵的重點，“蠢貨？”
“把自己都玩死了，還不算蠢貨嗎？”顧隨之漠然。
林慕長睫輕動。
——他家，他的房間，他的床，知道顧隨之身死這件事，還認識自己。
林慕重新把人打量了一回，從那不算熟悉的不耐中看出了什麼，終於把他和久遠記憶中的一個人影聯係起來。
他把腰間隱隱浮現出的靈力長劍按了回去，驚詫，“你是……菩提秘境中的那個……”
顧隨之：“你敢說假貨試試。”
林慕平靜道：“幻影。”
顧隨之：“……”
幻影也沒比假貨好多少，究其根本，壓根就是同一個意思。顧隨之心裡又無聲地罵了一句，開口道：“所以，這究竟是……”
一邊說著話，他一邊悄然調動靈力。
想要檢查一下，看這裡是不是什麼特殊的幻境。
他的仇家不少，難保不會有仇家有這個能力，不知不覺把他拉進幻境中來。
靈力流經丹田，他瞳孔收縮，呼吸短暫停滯了一下。
他剛醒來時太震驚，還以為是……就沒仔細檢查自己的身體，這會兒一內視，細微處的不同已經告訴了他真相。
這不是他的身體。
但這又是他的身體——另一個他。
“顧隨之”原本是沒有這麼肯定的，畢竟他的修為也到了化神巔峰，再往上就是飛升，這個顧隨之肯定沒有飛升，再怎麼活得久，修為也不會比他高多少，隻有一些差異。
但除了修為，其他地方的不同可就太明顯了。
其中最大的一個差彆就是……
這具身體……經了人事了。
他渾身都在微微發顫，氣的，他抬起頭，從林慕身上看到什麼，眸光一下凝住，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更氣，“你們睡了？”
林慕順著他的視線低了下頭，伸手去摸自己頸側。
摸是肯定摸不出什麼的，吻痕又不會像一般傷疤那樣凹凸不平，但他也清楚，自己脖子上的情況不會太好，昨天照鏡子的時候，就能看到一片斑駁的紅痕，經過昨晚，麵積大概又擴大了。
不過他恢複能力好，前幾天的痕跡大概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不然看起來應該相當嚇人。
“我們成婚了。”他喝了口水，“有事嗎？”
他這樣坦蕩，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遮掩的意思，“顧隨之”一手按在地毯上，雪白手背從手指一根根蹦起青筋，喉結忍耐地滾了一下，越看臉色越暗。
不隻是脖子，手腕上，甚至腳踝上都能找到相似的紅痕，有的比較深，還是緋紅色，看起來很新鮮，有的顏色比較淺淡，像一片桃花，落在白皙的腳踝上，沿著腳背沒入地毯柔軟的絨毛裡。
不知為何，他的嗓音變得更冷淡了，“我要是說沒事，你是不是就該讓我滾了？”
“這裡是我的家。”林慕提醒他。
他很肯定他在現實之中，並非進入了哪個幻境，更不是在做夢。
他成婚了，這裡就是他的家，地上的地毯是他上個月和顧隨之一起去采購的，手裡的杯子是他路過一家街邊手工店時親手做的，就連衣櫃裡放的也都是他和顧隨之的衣服。
所以，該問“你怎麼在這裡？”的是他吧？
“顧隨之呢？”林慕更關心另一個問題，“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顧隨之”不耐煩，“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麵前這個顧隨之肉眼可見的不屑於說慌，說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他之前的表現也佐證了這件事，那些不耐煩和惱火都不是裝出來的。
可要是他也不知道，說明這不是麵前這個顧隨之故意的，那……
林慕拿著杯子的手指不自覺用力，杯子承受不住他的力氣，從下往上裂開一條縫，過了一夜已經冷了的茶水漏出來，沿著他指縫往下滑落。
“顧隨之”下意識往前一步，反應過來，又定住腳步，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然地曲了兩下。
他闔下眼睫，心裡煩躁到了頂點。
不就是漏了點水在身上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見血封喉的劇毒，要他上趕著幫對方擦手，林慕又不是沒長手。
他裝不經意朝前看了一眼，擰起眉。
真沒長手？那水都快順著手臂流到袖子裡麵去了。
這麼笨？
林慕掏出手帕，展開來慢慢擦手，擦完手指，他往手上看了一眼，挽起袖子，等他把手臂上的水一並擦乾淨了，“顧隨之”才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跟有病一樣。
尋常看彆人死麵前都懶得多管閒事，頭沒斷一律當輕傷，今天這是怎麼了？
……這難道是那個人留在這個身體裡麵的本能？
“你彆一副我好像害死了他的模樣，”他語氣不好，“我可沒做這種事，就算他出了事也不關我的事，彆想哭來騙我。”
“誰哭了？”林慕看他一眼，“正常人遇到事不該解決問題嗎？跟你哭有什麼用？”
他說的是事實，但是落到“顧隨之”耳朵裡，重點就隻剩下了三個字——
跟你哭。
再精簡一下——
你。
他心裡冷笑。
嗬，跟他哭沒用是嗎？
跟那個顧隨之哭就有用了？
“顧隨之”撩起眼皮，不冷不熱地掃了他一眼，反而冷靜下來，身上剛醒來發現床上多了個人時的僵硬一掃而空，他林慕身邊走過，拎了把椅子坐下
，半嘲不嘲地說：“那我就看你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林慕當場捏出一個驅鬼的法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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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隨之”臉黑了一半，把糊到臉上來的法訣一把揮開，說話時多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你把我當鬼？”
“顧隨之”這會兒的心情和生吃了一斤檸檬沒有任何區彆。
兩人麵對麵還不到一刻鐘，他的地位就直線下降。從假的，變成幻影，現在好了，直接把他當上身的邪祟驅逐。
他可還記得林慕是怎麼對另一個顧隨之的。
在姒京麵前毫不猶豫的回護，溫言軟語的輕哄，實實在在，做不得一點假的心疼。姒京就說了那麼兩句話，他也是“顧隨之”，自己什麼感覺，他還能不知道嗎？壓根就不痛不癢，連冷笑都懶得奉送一個，結果呢，這倆人肉麻得他牙都要酸掉了。
總不會年紀越大承受能力還越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