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第二天去還了鷹,順便帶去了足夠他們度過這個漫長冬天的食物。
春風拂柳，夏風動荷。
轉眼間幾月過去。
距離他們來到這裡已經過去快半年了。
“怎麼樣？到哪個境界了？”顧隨之閒來無事睡了一覺，剛剛睡醒,在林慕的識海裡用靈力幻化出的果子拋著玩。
“金丹大圓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到這個境界之後,我的修為增長就停止了。”
顧隨之把果子捏碎成雲霧，示意他去看那把劍。
劍身上，七個星子的位置,隻有兩個亮著，下麵五個還是黯淡無光。
其中第三個比下麵幾個又要更亮一層。
這變化是他離開鮫人族後出現的。
顧隨之說，這是鮫人族的友誼,是天道預料之外的事，獲得一個種族的親和,也是獲得氣運的一種形式。
隻不過是親和，算不得完全收服,所以隻亮了一點。
“大概是天道在催你。”顧隨之說。
林慕略微沉眸,點頭：“菩提秘境快開了，也確實該離開了。”
顧隨之看向周圍。
他們在這裡住了半年，雖說林慕大部分時間都在修煉，不知不覺也添置了不少東西。
“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辦？就留在這裡嗎？”
林慕身上的芥子空間都裝滿了，裝不下這麼大的東西。
他道：“也隻能留在這裡了。”
顧隨之還有點舍不得，“要不我在這裡設一個陣法,讓彆人不能看到裡麵的情況，這樣以後說不定還能再來。”
林慕無可無不可。
雖然不覺得以後還會再來這裡，但也沒有阻止他。
布陣這回事，說來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林慕依照指示挪動了幾塊石頭，又重新栽了幾株草，再回頭一看，原本立在半山腰的小屋就消失不見了。
他走過去，那一塊也如空地，什麼都沒有。
但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陣法引導去了其他的地方。
沒有正確的解法，就無法走進去。
這是一個相當高階的幻陣，用來保護一棟小木屋，完全是大材小用。
“行，完活。”顧隨之說，“這下沒人可以進咱家了。”
咱家。
林慕把這兩個字在心裡過了一遍。
原本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好像也瞬間多了幾分溫馨的意味。
“走吧。”
林慕去牽了放養在山間吃草的馬。
他們來時是深秋，草木凋敝，現下春日裡萬物複蘇，野草長了有他小腿高。
風吹草低，漫山遍野海浪般上下起伏。
送彆在山間短暫停留的客人。
……
玉薈城。
隨著菩提秘境開啟的時間臨近，這座城市又再度變得繁榮興盛起來。
各門各派的天驕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林慕抵達玉薈城已經是半月後。
他來的不算早，城裡客棧不管大小都已經住滿了人，就連城外也紮上了不少帳篷。
顧隨之被迫在荒山住了半年，心心念念想吃點好的，奈何這會兒城裡到處都是人，彆說好一點的酒樓，就連街邊小吃攤都未必能找到位置，排隊排出了半條街。
林慕在城裡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住處，隻得朝城外走去。
“嘿，這位兄台。”
一道輕鬆明快的嗓音從身後響起。
林慕還以為是又來兜售帳篷的，但這聲音莫名有點耳熟。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去。
一個看不出年歲的青年，笑眼彎彎，靠在門邊，手裡拎著一杆銀煙槍。
“這可真是有緣千裡來相逢，巧了嗎這不是，客人也來這菩提秘境？”
是他當初在碧海桃花洲遇到的那個當鋪老板，他在那賣了自己從小隨身帶到大的玉佩。
林慕記得，顧隨之猜他可能是扶桑島的人。
扶桑島和蓬萊島同為東洲十六島之一，兩家相隔不遠，幾乎就是對門，向來同氣連枝。
他此行就是為了找蓬萊聖子，但蓬萊島向來神秘不見蹤影，就算入了菩提秘境，也未必能夠遇到。
原本是想出了菩提秘境後再做打算，要是能拿到蓬萊聖子想要的靈物，再去蓬萊島找人，此時遇到扶桑島的人，也是巧合。
“看你這樣子，像是今天剛入城，”那青年上下打量他，笑得更深了，“這城裡人挺多的，沒找到地方住是吧？”
林慕默認了。
“我這裡有一個院子，很久之前就買下來的，有幾個空房間，現在就我一個人住。”青年笑得賊兮兮的，“隻需要九九八，讓你住到蓬萊秘境開啟，怎麼樣？”
這個價格算得上是非常高了。
距離蓬萊秘境開啟不到三天。
林慕剛才轉了一圈，知道這城裡最好的一家客棧，一晚上也隻要一百極品靈石，提供食宿不說，還提供專屬的修煉房。
就算此刻城內物價還在持續飄高，也要不到一晚上三百。
但他上次也算是占了對方的便宜，在他最拮據的時候，給予了他援助。
林慕正想答應了下來。
“九百九十八極品靈石住三個晚上？你怎麼不去搶？”
一道驚呼聲從他身後響起。
有人從街的另一邊竄過來，兩個眼睛瞪的有銅鈴大：
“我說兄弟，就算最近城裡沒地方住了，你也不能這樣宰客呀，走，哥們，咱們去城外住帳篷，不住他這黑店。”
說著說著，他忽然賊眉鼠眼起來，從身後掏出一紮帳篷。
“而且你也不用去找彆人，我這裡就有帳篷賣，隻要九十八個靈石就能買一個，怎麼樣？是不是特彆劃算？一下子就幫你節省了九百個靈石。”
這人看著年紀也不大，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麻衣，頭發亂糟糟的，臟倒是不臟，細看之下長得還不錯，一雙狐狸眼格外出挑，就是無端有些邋遢。
林慕看不出他的修為來，但就他從街那邊跑步過來的速度，就絕不是普通人。
顧隨之：“嘶……”
“前輩？”林慕疑惑。
“這貨怎麼在這裡？還有他怎麼混成這個樣子了？”顧隨之驚疑不定。
“您認識？”
顧隨之認識的人，歲數至少都是三千歲往上走了。
林慕多打量了這人兩眼，怎麼也沒看出他有三千歲的樣子。
“他是狐王的兒子，叫什麼，顏三還是顏四來著，狐王也算是妖族那邊的妖尊之一，但他……愛好也比較特殊，不喜歡同族，就喜歡人，這就是他和一個人族生下來的，後來狐王死了，這小子是個混血，修為也不行，沒能繼承他爹衣缽不說，還被狐族那邊趕了出去，在外邊經常受人欺負，有次我路過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被人打……”
所以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幫了他一把？
林慕心裡自動補完了他的話。
“我就在旁邊搬了個凳子看熱鬨，誰知道那群狗東西一看我過去就不打了，跑的比誰都快，這小子還以為我是去幫他的，把我當恩人，抱著我大腿不撒手，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活著呢？”
“…………”
林慕熄了幫他認親的打算。
青年嘴角抽搐：“兄弟，你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搶客人了吧？”
那混血狐狸沒有半點自己站在在人族地界上的自覺，仗著自己有一半人族血脈，照妖鏡照不出他，叉腰理直氣壯：
“搶了又怎麼樣？我的價格低，你得總得讓客人貨比三家吧？”
青年給他氣笑了。
“你價格低？一個破布帳篷，你賣九十八個極品靈石，你管這叫價格低？彆說極品靈石，就是低級靈石，彆人路過聽到了都得說聲呸，你問問這城裡還有沒有比你更黑心的！”
混血狐狸抬頭挺胸，“那我不管，你就說是不是比你價格低吧？”
“那我這還是老顧客呢！”
混血狐狸眼睛瞪得更圓了，“老顧客你還宰客，你是不是人了？”
眼看兩人就要擼袖子打起來了，林慕輕輕咳了一聲。
兩人立刻看向他。
混血狐狸剛才隻顧拉客，這會兒這才把眼睛定在他的臉上，眼裡閃過一抹驚豔。
乖乖，人族還有長這樣的呢？
林慕拿出靈石遞給扶桑島的青年，“這幾天就住在這裡了。”
混血狐狸立刻忘記了美色，毛炸起來，“不是，都跟你說了不值，你還要住在這裡，我的帳篷這麼物美價廉你就是不要？”
林慕：“你那裡除了帳篷，還有彆的東西嗎？”
混血狐狸立刻變了臉色，諂媚的掏出一堆雞零狗碎的瓶瓶罐罐：
“那可多了，您需要什麼，我這裡應有儘有，什麼下水用的避水丹，遁地用的土行丹，上天用的輕身丹……就連迷藥我這裡都有百八十種，讓人保留著意識，但是渾身僵硬，不能動的，讓人連意識都留不下來的，還有嘿嘿……”
他笑聲猥瑣，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傷風敗俗，傷風敗俗。”扶桑島的青年把煙槍叼在嘴裡，砸了兩口，搖搖頭歎息，“藥效最好的給我來兩瓶，上次用完了，這段時間忙，都忘記補充了。”
兩人一手掏錢，一手掏貨，很快完成交易，相視奸笑一聲。
雖然沒賣出去帳篷，但也算是做成了一單，混血狐狸收的好好的尾巴都要搖起來了，又開始勾搭林慕。
“這位客人要點什麼嗎？”
林慕：“我現在有點事要忙，一會去找你可以嗎？”
“可以可以，我一天都有空。”
“你的住處。”
混血狐狸毫無防備心，愉快的留下地址，轉身到其他地方去兜售他的帳篷。
門口隻剩下兩人。
“客人裡邊請吧。”
青年側身讓開，笑眼彎彎，“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承桑祁，來自東洲。”
果然是扶桑島的人。
承桑祁抽著煙，笑得風流倜儻。
“客人可彆覺得我們這裡貴，貴有貴的好處，就比如這次菩提秘境的一手消息，可沒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了，客人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
他推開裡麵的門，是一處不大的庭院。
青石鋪地，竹子架上爬著葡萄藤。
葡萄剛過了花期，架子上結出一串串的葡萄，青玉似的，沉甸甸地墜著。
承桑祁用煙槍一指那葡萄架。
“這些葡萄還不能吃，昨天我剛摘了一串，牙都給我酸倒了，不過，等從秘境裡出來之後，這些葡萄應該也會熟透，到時候倒是可以邀請客人一起品嘗。”
“你也要進秘境嗎？”
林慕記得上次見他的時候，這人還沒有修為。
此次再見，竟然已經到了金丹期，而且是和他一樣不相上下的金丹大圓滿，隻差一步就能突破元嬰。
“這些跟天道沾邊的宗門很有點古怪，有些很特殊的傳承，類似於爹死了傳給兒子，兒子在傳給孫子，不用修煉，直接代代相傳，好處是一代至少能保證一個實力強的，弊端就是上一代死之前，等著繼承的人不能修煉，不然可能會產生衝突。”
顧隨之說。
“但他這個增長速度也確實有點離譜，人族的身體承受能力畢竟有限，就算傳承，一般也不會這麼快的，該不會是……”
“既然來了，自然是要的。”承桑祁笑笑，“實不相瞞，我這次進秘境竟是要找一味靈藥，幽夜珠。”
他很自然地給自己鋪人脈，“客人要是找到了，可以考慮優先賣給我，咱們都是老生意了，不會讓你吃虧的。”
幽
夜珠。
傳說中和幽冥毒蛛伴生的靈藥，一般被用來解各類蜘蛛毒，也有傳言，可以用幽夜珠以毒攻毒，強行延長壽命。
林慕側首。
他曾經了解過這類解毒的靈藥，秋水楓的症狀和幽冥毒蛛的毒發作起來有些相似，都會渾身發涼，讓人夜夜夢魘。
隻是幽冥毒蛛更常見，而秋水楓卻鮮為人知。
難道真的是前一任扶桑島主身體出了問題？
不過這也不是需要他關心的事。
林慕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