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守在華羽仙尊病床前的人均對著他怒目而視。
——要不是弟子掛心掌門傷勢，尋到靈物之後一路疾奔返回，再晚上半日，墨知晏就要白白地賠上這條命了。
雲歸不動聲色，拉著他站到了眾人最後麵。
遠遠望著人群中心醒過來的華羽仙尊。
華羽仙尊剛剛得知兒子的孝舉，還有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曆，又是感動，又是後怕，又是心疼，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口。
那一片在頂級仙藥作用下快速長好的皮肉下，跳動的是他兒子為他獻出的心臟。
雲歸闔下眼，嘴唇微微一動。
不出聲地說了句話。
……
這一片火山群生活著不少龍族，林慕七拐八繞，花了四五天才離開這裡。
又花了幾天，才終於到了顧隨之所說的住處。
有點意外的是，顧隨之沒有住在龍族族群的中心處，而是遠遠隔開了一段，把巢穴選在了一處海崖邊。
按照他之前在菩提秘境中看到的，龍女飛回龍族之後的景象來看，實力越是強大的龍族，居住的地方就越是靠近龍族的聖地。
也就是被眾多龍族團團圍在中心的那一小片龍島。
而這樣的地方，太過偏僻荒涼，早就遠離了龍族，和其他種族接壤。
“我過去是跟龍女搶地盤嗎？”顧隨之說，“我身上流著她一半的血，離她近了，難免會受點影響。”
因為母子連心？
“會讓我時時刻刻處在亢奮狀態，想去把她挑下來。”
林慕：“……挑下來？”
“龍族的天性就是這樣，不是在挑戰彆人，就是在被彆人挑戰，龍族成年之後選擇的第一個挑戰者，往往就是自己的長輩。”
顧隨之舌尖抵了抵上顎，低笑道：“據說打起來很爽，要是打過了就更爽了。”
很多龍族等不到成年就開始挑戰自己的長輩。
龍女就是這樣。
“成年的龍族其實也沒那麼喜歡自己的後輩，沒養死就算完事。”
“我要是住在那邊，估
計會天天打架吧。”
真是奇怪的相處方式。
林慕沿著山坡上了斷崖，幾千年過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裡早已沒有了昔日主人留下的痕跡。
遍地荒夷，雜草叢生。
海濤轟擊著岸邊，發出雷鳴般的聲響。
從斷崖邊看下去，海水漆黑如墨，幾丈高的浪頭打過來，留下白色的泡沫。
不知道是此地太過荒涼，還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凶名太過，這裡暫時還沒有其他人前來居住。
顧隨之給他介紹，“以前這裡就是我家的大門，還記得你之前去過的那座地下青銅宮殿嗎，我直接鏟起來帶過去的。”
“不是說住在地下嗎？”
“那是睡覺的地方，誰大白天天天呆在底下？”顧隨之說，“你往前走，大概五十步，對，停下。”
“原本的入口就是在這裡，但我走之前把它填平了，現在已經下不去了。”
林慕沿著這片斷崖走了一圈。
野蠻生長的雜草淹沒他的小腿，露珠打濕衣擺。
他好不容易才從這裡找到一些曾經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比如一根被腐蝕得脆弱不堪的青銅柱，幾片破碎的瓦礫。
一處小坡的雜草後麵還有幾步台階。
同樣被風雨打得斑駁朽壞。
好像歲月無聲的流逝。
“我之前就是在那邊遇到的顏蕪，那會兒他剛剛被從家裡趕出來吧，看起來慘的不行，被人打的都還不了手。”
顧隨之給他指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林慕朝那邊看過去，隻看到一片沒有邊際的海。
“狐族住在那邊？”
“算吧，沿著海邊往那邊走，就能到狐族居住的地方。”
“那碧楪王蛇呢？”
“碧楪王蛇？他不住在海裡，又不是海蛇，看到那邊那片森林了嗎？他住在那邊，裡麵有片湖泊，就是他的家，不過現在他也搬走了。”
斷崖一麵向海，另一麵往下延伸，逐漸變得平緩，和一片森林相連接。
樹影婆娑，茂密的樹冠把天光遮得嚴嚴實實，林間深處一片漆黑，仿佛藏著擇人而噬的野獸。
“我以前閒著沒事就會到處逛逛，經常去裡麵散步，有一次走到他家旁邊，他以為我是去挑事的，二話不說就要咬我。”
“然後呢？”
顧隨之閒閒地說，“然後崩掉了兩顆牙，剛才你看到的台階就是我用它的牙磨出來的。”
林慕朝那片林子而去。
“裡麵也要看嗎？怎麼這麼……”
顧隨之原本想揶揄林慕的占有欲怎麼也這麼強。
還不是他這樣光明正大的占有欲，而是不動聲色的，想把他的一切都窩在自己手裡，連他曾經去過的地方也要一一走過。
但林慕走的太快了，他隻能先提醒：
“這裡麵住著蠻多蛇的，你小心一點，很多都有毒，這會兒又正好是夏天，
都還醒著，凶的不行。”
林內溫度比海邊更低，有股難以形容的幽冷，冷氣直從腳下往上冒。
林子裡也沒路可走，三步一泥濘，五步一沼澤，越走樹木就越是茂盛。
枝乾上垂下藤蔓，密密麻麻一片。
有蛇從中探出頭來，隻有兩指粗細，通體布滿火紅的鱗片，從頸部往下環繞著一圈圈白色的圓圈，不斷吐出蛇信。
蛇瞳幽幽，警惕又畏懼地打量他，攝於林慕身上的氣息沒敢靠近。
這條蛇年紀不大，不認識這股氣息。
這裡隻是森林外圍，隻住著一些實力低微或者剛剛破殼的蛇。
林慕經過一處山崖。
青苔濕潤，山崖上掛滿了藤蔓，裡麵同樣掛著蛇。
有細小的泉水從山崖上源源不斷流下。
林慕餘光注意到什麼，停下腳步。
仔細打量了一會兒，他用靈力挪開山崖上的藤蔓。
一塊石壁暴露出來，一並暴露在林慕眼下的還有上麵陳舊的刻痕。
一月三十日。
無事發生。
二月十日。
有人來找死。
七月一日。
無事發生。
六月幾日來著？
忘了，今天也無事發生。
三月十五日。
有人找死。
……
石壁上的字跡有深有淺，隻寫了月日，看得出來是不同年份刻上去的。
顧隨之的字跡。
而且，都不是龍族的文字，而是人族的。
“咦？這是我什麼時候寫的？”顧隨之看到這字，想了好一會兒才回憶起來，“好像是隨手刻的，以前太閒了，到處亂逛。”
林慕問他：“這裡一直都是你一個人住嗎？”
“對啊。”顧隨之道。
“我以前也一直一個人住，除了閒暇時候去看看我母親。”林慕說。
顧隨之興致勃勃和他交流獨居體驗，“是不是很開心？”
林慕沒說話。
開心嗎？說不上。
隻是，沒人來打擾，也確實挺好的。
顧隨之說：“你馬上要突破元嬰了吧？得找個地方閉關，你想在哪裡？”
林慕：“我都可以。”
自從棠溪聿風死後，他穩定不動的修為就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
這段時間身體裡的靈力一直在躁動。
他原本打算，送小鳳凰回去之後，就找個地方閉關。
從金丹到元嬰是一個大的坎，修仙界不知多少人倒在這一步之下。
又有多少人，明明天賦不錯，卻因為一念之差沒能結嬰成功。
在林慕認識的同輩人中，棠溪聿風已經死了，長魚未央摸到了元嬰中期，源柊梧也到了半步元嬰，承桑祁繼承父輩的修為，隻會漲的更快。
還有一個墨知晏。
這些人一定會在大比之前抓緊時間爭取再做突破。
他也要做好準備。
距離大比還有五年，足夠他閉關了。
“就在這裡，怎麼樣？”林慕偏了下頭，看向身旁的樹林。
這裡植物茂盛，水源充足，氣候也不冷不熱，對於他來說，是一個非常舒適的環境。
“或者你之前住的地方？?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林慕說，“不過那裡好像已經被你填了，進不去了，那就在這裡吧。”
“能進去，我隻是把其中一個入口封了而已。”
顧隨之說著，就給他指路。
林慕重新回到了斷崖上。
他扶著崖邊孤零零生長的樹，看到斷崖下被海水淹沒的入口：
“不怕彆人來嗎？”
“誰會來這裡？”顧隨之道，“傅初嵇？他受了重傷，養沒養好都不一定，而且我在他身上留了一個類似於詛咒的東西，他這輩子都不能離開龍族，踏出去一步，就會神魂俱滅，這裡已經離龍族的邊近很近了，他不一定會冒險來這裡，其他龍族就更不敢了。”
林慕想問一個人。
顧隨之看出來，笑道：“龍女？她更不會來了，我來龍族那天她就知道了，在這裡住了三千年，從來沒見過她一麵，說明我們之間竟然還有點默契，知道彼此相看兩厭。”
林慕靜了下來。
所以，顧隨之生前死後，除了前來找事、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以及屈指可數的兩三個朋友，再也沒有其他人。
一直都是一個人。
“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的。”顧隨之說，“看你現在表情，好像我多可憐似的。”
“不想說還說這麼多？”
林慕言罷才想起，這些問題，有很多都是自己問的。
他這樣說，未免有些強詞奪理。
林慕深吸口氣，借由海邊帶著濕潤空氣來平複心情。
早知道不來了。
早就知道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不是嗎？
“因為我在裝可憐啊，雖然我不覺得自己可憐，但說出來了你肯定會覺得。”
“想讓你心疼我。”顧隨之語氣無辜，“然後你就會哄我了。”
林慕麵上怔了一瞬。
沒等到他的回答，有什麼東西先一步從他身體裡流淌出去。
剛回他身體裡，還沒安分幾天的人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眉眼彎彎看著他。
“還想看你主動親我。”
顧隨之彎下腰。
他特意選的地方，旁邊就是懸崖峭壁，林慕無處可退，也沒有地方躲，隻能看他湊過來，修長的指扶上他的側臉。
“或者我親你也行。”
“我可以在這裡親你嗎？”顧隨之說。
身前傳來的壓迫感太重，卻不是修為造成的威壓。
林慕後背都抵在了樹上，“……你這是什麼問題？”
有這麼問的嗎？
“那我應該怎麼問？”顧隨之眉眼彎彎，“來硬的你又要生氣，生氣了哄都不哄不好，動不動就十天半個月不理我，還要哭來嚇我，脾氣這麼大，我可不敢。”
“…………”
“所以可以嗎？”
林慕偏過頭，鼻尖擦過他側臉。
錯開他含笑的視線。
他望著一旁的空地，身後的斷崖，崖下洶湧澎湃的海水，瞳仁輕輕顫抖著。
細微的漣漪一路從眼底蔓延到眼尾上揚的弧度，帶得眼睫也開始濕潤起來。
他唇角淺淺地抿了一下。
頓了兩秒，轉回目光，直視著顧隨之的眼睛。
在顧隨之詫異的目光下，一把拽住他的衣領。
稍一用力，把人逼得後退幾步，整個人向後仰去，躺在地上。
林慕跨坐在他腰上，修長的小腿緊貼著身下人腰部緊實的肌肉輪廓，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手指緊攥著他的衣領，指關節用力得泛出青白，把那件纖塵不染的白衣蹂躪得淩亂。
垂落的長發劃過瘦削的肩膀，蕩出一點弧度。
半晌，在顧隨之微帶笑意的目光裡，林慕低下頭，吻上那張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