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可謂非常驚人了。
大逆不道都不足以形容。
墨知晏眸色暗沉,暗暗打量著林慕。
心說這人是瘋了嗎?
但這對他是好事,林慕和華羽仙尊關係越差,對他的好處就越發大。
隻要能一直掌控住華羽仙尊,掌控住這第一仙門的宗主……
墨知晏低下頭,眼中暗流湧過。
鬥倒林慕之後,這修仙界還不是任由他隨意來去,想做什麼做什麼?
他心中得意,華羽仙尊卻不大好。
華羽仙尊的臉色比他身旁挖了心的墨知晏還要白,多哆嗦嗦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用見鬼的眼神看著林慕。
林譽也感到了棘手。
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林慕這話要是再說下去,父子倆可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他是想表弟和這個姑父和好,可不是想讓他們徹底反目成仇。
他道:“小尋……”
林慕不為所動,“畢竟,好處總不能都讓掌門占了吧?”
迎著華羽仙尊不可置信的眼神,他語氣淡淡:
“人不能既要又要。”
想讓他給墨知晏讓步,認命做這個養子。
又想讓他把自己當做親生父親孝順。
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華羽仙尊一手捂住絞痛的胸口,喘著粗氣質問:“你當真要如此忤逆不孝?說這些不著四六的話……就跟著他!”
他一手指向林慕旁邊的林譽。
“跟著他一個外人一起胡鬨!來對付自己的父親?”
林譽莫名被他一吼,腦子都沒轉過來彎。
沒搞懂華羽仙尊被林慕罵了之後,為什麼調轉矛頭就指向了他。
林譽隻覺得無語。
他感覺剛才想著阻止林慕的那個自己有點傻。
他想著維護彆人的父子感情,彆人直接把他當軟柿子。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是嗎?
“我……”
華羽仙尊厲目一掃。
強者的威壓橫空而出,無型的波浪從大殿深處橫掃出來。
林譽雙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被林慕托了一把才站穩。
林譽的額頭起了一層冷汗。
不敢再貿然說話了。
華羽仙尊又把矛頭指向林慕,胸口劇烈起伏,痛心疾首道:
“你從前如此乖順,一向是個孝順的孩子,怎麼今日就……”
“就不肯忍氣吞聲吃下這個虧了?”林慕替他補充,“還是不想做這個傻子了?”
如果說華羽仙尊無論怎麼生氣,說話始終還顧忌著一兩分麵子,沒把事情徹底點破。
林慕的話就是一點委婉都沒有,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了。
他的話讓華羽仙尊如遭重擊,胸口接蓄
已久的悶氣突然爆發出來。
仰頭噗!地吐出一口血。
墨知晏忙扶住他,但他自己身體也不好,被華羽仙尊壓得差點摔在地上,好在一旁的婢女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他自己還沒站穩,就撲上去,急急問道:“父親!您沒事吧!”
一邊問,一邊掏出乾淨的手帕給他擦著嘴邊的血。
墨知晏著急得手忙腳亂,間或抬起頭,用心疼焦急的眼神看著華羽仙尊。
極力展現自己的孝順和貼心。
華羽仙尊卻看也沒看看他一眼。
他直勾勾望著林慕,任憑墨知晏怎麼問怎麼搖晃他都沒有反應。
四周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
隻知道盯住不遠處的人。
奈何他看著的人態度比石頭還冷硬。
華羽仙尊渾身氣勢一泄,仿佛一瞬間老去了十來歲,向來挺直脊背也變得佝僂起來。
他下巴上和前襟上還沾著沒擦乾淨的血,目光之中滿是痛不可言。
“你如此不孝,我簡直,簡直是……”
華羽仙尊頹然坐回椅子上,望著門口的林慕,失望極了似的搖搖頭,“早知道我就不該找你回來!”
林譽的臉色霎時變了。
這話已經超越了父子鬨矛盾時說氣話的範圍了。
對一個遺落在外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兒子說這種話,跟主動拋棄孩子有什麼區彆?
這簡直稱得上殺人誅心!
對於被舍棄的親生孩子來說,第一次是抱錯,第二次就是被拋棄。
前一次還能為華羽仙尊辯解,他也是身不由己,他自己也不想這樣。
那這第二次……
林譽腦海忽然清明。
這哪裡是第二次呢?
從“墨尋”回到華彌仙境的那天起,從華羽仙尊第一次偏向於墨知晏的那天起,從他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墨尋”退讓的那天起。
第二次遺棄就已經開始了。
他這個表弟早就被自己的父親舍棄了。
林譽脖子僵硬,艱難地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人。
一看便怔了下。
坐在他手邊的少年靜靜望著那邊,從睫羽到下頜一線沉靜而冷漠,半邊素白的臉仿佛冰玉做出來的雕塑,美則美矣,毫無反應。
沒有失望,也沒有意外。
好像華羽仙尊說出這樣的話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聽到的時候也不會覺得傷心。
因為華羽仙尊的話生出的喜怒哀樂還不如他一個“外人”來得劇烈。
“真高興還有一件事能和掌門達成共識,”那淺緋色唇線微微揚起,十足涼薄的弧度,“老實說見到你我也挺失望的,以前還想過父親會是什麼樣,現在……”
他搖搖頭,“算了。”
一句算了,蓋過千言萬語。
華羽仙尊血往上湧,目眥欲裂,指著
殿外怒吼:“那你就給我滾,現在就滾出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們父子從此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林慕挑挑眉,起身就往外走。
“表弟……”林譽大驚,想去拉他。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林慕微笑道:“我們去接母親吧。”
林譽默默把手放下了。
他突然覺得這個結果也不錯。
直接帶著姑姑和表弟一起走,就讓華羽仙尊和他的“親兒子”過去吧,這兩人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大家互不打擾,也挺好的。
可惜華羽仙尊不這麼想,他拍案而起,怒聲道:“誰準你帶走我的妻子?”
“誰管你準不準?”林慕有點厭煩了。
他現在看華羽仙尊,就像是在看一個胡攪蠻纏的陌生人。
這個陌生人還試圖通過一些莫須有的東西來捆綁住他。
“你是天道嗎,還是說你也能落道雷劈我?”
他無所謂極了。
“都不能,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華羽仙尊扶著桌子劇烈咳嗽,喉嚨裡泛起血腥氣,艱難地說:“你這個不孝子……”
林慕涼涼道:“掌門多注意一下身體,吐血吐多了可不好,彆回頭自己把自己氣出個好歹,傳出去又成了我的錯。”
他腦海裡突兀地閃過幾句話,眸色暗了一瞬,側眸淡淡道:
“當你兒子真挺晦氣的。”
“我就當了你不到一年的兒子,八百年的孝都儘了,順便還受了八百年的氣。”
林慕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句話是從哪聽來的,但不妨礙他說出來。
華羽仙尊艱難地咽下一口血,扣著桌角的手青筋暴起:
“孽障……畜牲……不孝……”
“不孝,大逆不道,沒良心,忘恩負義……還有什麼?心胸狹窄?不懂得友愛手足?”林慕道,“你說對了,我就是,所以呢?”
他真誠地好奇:“你要打死我?”
華羽仙尊當然不可能打死他。
但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林慕就這麼走了,那也做不到。
大抵是氣到了極致,他眼睛狠狠一閉,手指死死扣住桌子邊角。
哢擦一聲。
碳黑色木桌裂開。
華羽仙尊睜開眼,臉上所有情緒都消失。
周身一層無形屏障擴張開來,華羽仙尊束在腦後的長發無風自動,仙風道骨的長袍簌簌招展。
一旁扶著他的墨知晏差點沒被他身上的威壓壓得吐血。
其餘婢女也驚慌連連地避開。
他掌心裡積蓄起靈力。
亮藍色水紋閃電般奔湧而出,化作一條條長鞭。
以天地為囚籠,朝著門邊兩人而去。
林譽倉促下出手。
但他一個晚輩,又不是什麼能無視修為壓製的絕世天驕,怎麼能擋住當世大能的攻擊,隻是瞬間就被掀飛了出去。
一個化神期大能怒
極出手,天邊轟然色變,滾滾烏雲從遠處潮水般湧來。
霎時間天地間宛如黑夜。
林譽捂著胸口,顧不得君子風度,撐起身怒吼:
“墨天曄,你要做什麼?”
華羽仙尊慢慢站直,從極端的憤怒中慢慢平靜下來,居高臨下看著林譽:
“我教訓自己的兒子,林少爺管的著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林譽氣笑了,“你剛剛還口口聲聲一口一個養子,現在知道他是你兒子了?還管教,你養過他幾天啊,就用得出這樣的詞?”
華羽仙尊充耳不聞。
“本尊好話歹話說儘,奈何頑石就是頑石,冥頑不靈,既然好好說話你聽不進去,那本尊也隻能給你個教訓。”
墨黑色廣袖一展,玄紋無限延伸。
天邊隱隱傳來雷聲嗡鳴。
難得林慕在這樣的威壓下還能站直了。
四麵八方都是無孔不入的威壓。
仿佛巨石從頭頂落下,砸在他肩膀上,生生把他腳下的地麵都砸得下陷進去。
一聲讓人膽裂的碎裂聲。
裂紋從林慕腳邊向四麵延伸,大殿的地麵上鋪的金石開裂,崩壞的石塊橫飛出去。
砰砰砰——
大殿門邊用作裝飾的花瓶接連炸開,燭台被狂風吹倒。
狂亂的氣流席卷了整個大殿。
墨知晏和幾個婢女早就昏了過去。
華羽仙尊一甩袖子,把他們裹了進去,連同林譽一起,遠遠扔出了大殿。
隻留下他和林慕兩人。
“翅膀都沒長硬,就想著違逆長輩,誰給你的膽子?”
男人的目光憐憫而又平靜。
他已經知道了口頭爭論是沒有用的,他也說不過麵前的人。
再繼續說下去,也不過是被對方繼續牽著鼻子走,氣得再一次吐血而已,什麼實質性的事情都不會改變。
隻有實力是絕對的。
孩子叛逆也沒關係,這個兒子流落在外多年,學了一些不好的東西,這都是正常的。
華羽仙尊目光越發平和。
隻要好好的管教,把一些教壞孩子的人從他身邊隔離開,總有一天能把他的性子扭轉過來。
讓他知道誰才是他的父親——
轟隆——
雲端蓄積已久的悶雷轟然炸響。
銀白色狂龍從九霄之上直奔地麵,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森然之中。
以大殿為中心,方圓百裡人畜俯首。
就連草木都瑟瑟發抖地收起了葉片,蜷縮成一團。
這威勢可謂恐怖。
其餘山頭上各自有氣息如淵的身影騰起,驚疑不定地探查情況。
但他們也沒能感知到什麼,反而很快被這鋪天蓋地的威壓給打了下去。
除了神裔之外,化神期便是人族中最接近神的存在,距離飛升一線之遙。
出手便是天地色變。
華羽仙尊負手立於大殿中央,一輪無形法則以他為中心,徐徐展開。
法則之內,皆以他的意誌為尊。
領域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四周籠罩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