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要從口袋裡拿出錢包, 可拿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錢包是扣死的。所以根本無法打開。
除非他兩隻手都從方向盤上移開才能順利把錢包打開。可這樣車子就停了,違背了之前拜金小醜給他提出的要求。
林文覺頓時有些猶豫不決。
所以, 他到底要不要停車打開錢包呢?如果停車了,違背了第一次的要求,會不會直接觸發這個怪談的暴動呢?
林文覺下意識放下錢包,碰到了自己的筆記本,可他卻再次遇見了同樣的問題。
他不能把車子停下, 也就不能使用筆記本。不能使用筆記本記錄,他就不能進行更縝密的分析。
原本設定好的秩序再次變得紊亂,一瞬間, 林文覺的腦子空白一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可在林文覺的生命中, 鮮少有這樣的情況,因此, 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而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提示他道,“你可以用嘴叼著錢包把他打開。”
“對哦!還能這樣!”林文覺恍然大悟。然後他照著聲音的囑咐做,順利把錢拿出來以後,用一隻手拿著向後伸, 遞給拜金小醜。
但是和之前不同,這一次, 拜金小醜並沒有接。
甚至,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一些。
可林文覺並沒有發現這個細微的變化, 甚至仍舊毫無顧慮的將手往後伸, 等待著拜金小醜將錢拿走, 然後開啟下一次試探。
拜金小醜冷笑著開口說道, “小子,你的老師有沒有教過你一個道理?”
“什麼?”林文覺愣了一下,下意識念叨了一句,“按照規則,不應該是他先收下錢,然後由我先提出要求嗎?”
可良久,他都沒有等到後麵拜金小醜把他手裡的錢拿回去,反而等到了一句帶了些嚴肅的話。
“小子,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
“沒人教導過你,口袋裡的錢,無論何時,都不要輕易交給陌生人嗎?”
這次這個怪談的反應,和之前幾次都不一樣了。
林文覺透過後視鏡,突然發現,不僅僅是拜金小醜,最關鍵的是,連坐在他身邊一直冷眼旁觀的時雀,竟然也收起了笑容,甚至眼神都帶了些冷意。
怪談……要變了嗎?
林文覺警覺的想要收回手,但是卻被時雀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手腕。
然後,他聽見時雀冷聲問他:“既然已經確定了規則,為什麼還要反複試探多次?”
林文覺:“……什麼?”
時雀帶著解釋的重複詢問了一遍:“如果你方才推斷的這條規則是真的,而他也真的是怪談,你和怪談多次交換命令,如果怪談叫你去死,你要怎麼辦呢?”
他當然不能死啊!可如果他不死,那就違背了怪的要求,觸發規則,一樣要死。林文覺覺得時雀這個話說的很奇怪,可他的腦子還是條件反射的進行了思考。
可下一秒,他又發現了一個違和的地方。這個自稱秦玨的人和他交談了!
不僅如此,拜金小醜方才沒有收下他的錢,並且也和他交談了。
怪談,是根據自己的行為邏輯來進行行動的。所以,即便是【災難級】怪談,可以偽裝成人類的模樣,也一定和人類有所區彆,不可能做到和人類的行為舉止完全一致。
所以,車裡的兩個,不是怪談,而是人。
可這樣兩個奇怪的人,故意從帝都野生分化者聚集地開始套路他,答應他的組隊邀請,並且上了他的車,還要去逃犯的大本營。
他們到底要乾什麼?
會不會……是敵人?
車胎在地上滑出長長的痕跡,刺耳的摩擦聲中,車子停了下來。
林文覺幾乎是從車子裡滾落到地麵,落到地麵的瞬間,他就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他其實腦子還是亂的。這一路上太多的不可控製的因素堆積在一起,最終導致了他陷入了完全的慌亂中。
而車裡,拜金小醜隻是打開了車窗一副要看戲的樣子。反倒是時雀主動從車上下來了。
林文覺清楚地看到,時雀的垂在身側的手臂,拿著一把匕首。
怪談,是不可能帶匕首的。這兩個人果然就是人類!
林文覺的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思路,清晰的得出這個結論,他習慣性地進入深層次的分析。可下一秒,時雀的身影就從麵前消失了。
人呢?林文覺的注意力又變得不集中起來,他本能的想要發出具象化實體,但是他發現他的分化技能依舊起不了作用。
怎麼辦?麵前的兩個人是敵人嗎?
如果突然襲擊他,會從哪個方向?
他現在沒有分化能力,就失去了抗傷位的優勢。沒有抗傷位的優勢,他就不能冷靜的站在這裡慢慢思考。不能慢慢思考,他就不能排除危險,不能排除危險……
越來越亂,一瞬間,許許多多的細節點都充斥在林文覺的腦海中。這種信息量爆炸的狀態對於林文覺來說並不算陌生。可隻有這次,他卻沒有可以停留思考的能力。因為時雀沒有給他。
“小子,注意你的後方。”拜金小醜咧開嘴,突然提醒了一聲。
林文覺下意識往後看,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臂被時雀用一種很彆扭的姿勢反剪在身後,脖子上也抵著一把匕首。
“你是北所青年一代裡,體術評分最高的分化者。明知道我已經進入潛伏的暗殺階段,為什麼站在原地不動?”
“我在尋找刺殺的機會,你在做什麼?”
“等死嗎?”時雀將手收緊,匕首的鋒銳的刀刃直逼林文覺喉嚨處的皮膚,逼得他不得不更高的抬起頭。
而這個角度,也能讓林文覺的餘光更加清晰的看清楚時雀的臉。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想要做什麼?”
“有什麼目的?”
林文覺一連串的質問。
時雀卻問了一句話,“如果我想殺你,你這些問題還有機會發問嗎?”
第三次,這是時雀短短幾分鐘內,第三次針對他生命安全提出問題。
但林文覺卻出乎意料的一個也不能回答。
因為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碰見這樣的情況。
林文覺雖然出身在北所比較偏遠的城市,但他從小就是優等生,一直到十一歲覺醒,進入本市的曆史民俗研究所分所基地受訓,在北所所有的基地當中,他也是最優秀的那一撥。
他性格嚴謹,善於規劃,所以不論是分化等級,還是分化技能,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因為他每每準備充分,雖然出任務的次數並不算很多,但也都是完美完成。
甚至在到達c級後,哪怕還沒有正式轉正,但林文覺已經參與了a市分所和基地的日常工作管理當中。
就包括現在,a市分所的一些前輩還親切的管他叫a市分所的小所長。a市基地裡的實習生們也都喊他小師父。
過去的二十年,周圍的所有人都在稱讚他的嚴謹。而林文覺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甚至於享受這樣的井井有條。
可今天短短一天,他過去二十年的秩序就全都被打亂了。
他接受不了,但卻發現自己並不能反抗。
時雀太強了。
如果是被拜金小醜這個b級打敗,他還不會這麼挫敗。可偏偏是時雀。
從時雀的行動中,他可以明確的感受到,時雀在體術和分化等級上都遠遠不如他。可這樣的時雀,卻將他的生命掌握在了鼓掌之中。
所以,是他錯了嗎?是他不應該這麼嚴謹,導致停留在原地,才被最終偷襲?
可他不嚴謹也不對吧!他不思考,怎麼會發現這兩人的不對?如果他發現不了,最後還不是要死的不明不白?
可關鍵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啊!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是敵人?還是友軍?
林文覺不明白。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林文覺對自己也產生了懷疑。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時雀,時雀的刀刃敏銳的避開他的皮膚。
他沒有想傷害我……林文覺這樣想著,本能地看向時雀的臉。
時雀的眼睛裡沒有殺意,但林文覺卻看到了一絲無奈和歎息。
而這個無奈,卻讓林文覺突然有種自己即將失去什麼的恐慌感。他抬起手,抓住了時雀的衣角。這是一個有點依賴的動作,而林文覺的眼神,也透露出一絲茫然。
拜金小醜翻了個白眼,吐槽了一句,“兩塊可真能撒嬌。”
時雀也搖搖頭,收起匕首,輕輕糊了林文覺的後腦勺一巴掌,“先上車。”
到底還是太年輕,真要是敵人,僵持的過程不想著逃命,反而露出情緒上的脆弱可還行。
說完,然後時雀就率先回到車裡。
林文覺被時雀帶著點長輩教訓晚輩的一巴掌拍的有點茫然,他愣愣的跟在時雀身後,乖乖的朝著車子的方向走。
看著時雀的背影,林文覺能夠感覺到的隻有不可戰勝。可時雀周身的磁場等級,的的確確是e級才有的。
車子重新啟動,此刻距離神明金錢運buff消失還剩下十五個小時四十二分鐘三十九秒。
或許是方才受到的衝擊和一次性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導致林文覺重新上車後,整個人處於有點宕機的狀態。
他機械的開著車,順著拜金小醜指著的方向駛去,連一個問題都沒有問過。
拜金小醜看了一眼時雀,乾脆也懶得使眼色,索性直接問了:“這小孩不是嚇傻了吧!心理狀態這麼不好?”
時雀沒說話,默默地收起了神明遺產020【無效化】。
拜金小醜明白時雀的意思。其實從林文覺第一次製定作戰計劃的時候,時雀就在觀察他。一個【普通級】怪談,一個b級,一個c級,一個e級,分明是可以快速碾壓通過的,可林文覺卻一直磨磨唧唧的做一些無用的分析。
這或許的確很縝密,但是這種縝密,卻是在怪談收容中最用不上的。
因為往往分配到北所的強製任務,代表著的都是成千上百甚至上萬的人命。人類,不論是普通人還是分化者,陷入怪談的時間越長,那麼危險就越高。
林文覺浪費的時間越多,等待救援的人的存活率就會越低。
同理,這次的考核也是這樣。
在帝都的野生分化者聚集地裡,林文覺已經得到了一個關鍵性的信息。就是這條公路上的逃犯已經肆意妄為的開始製造怪談了。
而他的隊友們也已經全部在路上。
作為一個輔助破解位,他需要做的不是慢條斯理的開車,預計在多少多少時間內到達。而是要思考,如何在最快的時間內到達。
時雀一路上並不阻止甚至放縱了《怪談八卦周刊》收容那些【普通級】怪談就是這個目的。
可林文覺的反應實在是太呆滯了。他過於糾結一些細小的違和上,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大局觀。